第三十章一杯热水
“辛愿?怎么了,情况不好吗?”匆匆赶来的顾昀看到泣不成声的辛愿,脸色都白了。
辛愿将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抹了抹眼泪:“不是……”
顾昀示意助理覃明回避,在辛愿身边坐了下来,他是从片场直接赶过来的,妆都没卸:“那你怎么了?怎么不进去陪他?……你先别哭。”
顾昀有些手忙脚乱地拿了张纸巾给她。
辛愿接过来,用力擤了把鼻涕,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顾昀:“他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顾昀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想到她会先问这个,有些为难地答:“是被人推下去的……”
辛愿声音一冷:“…谁?”
“……”顾昀叹了口气,“是一个场工,因为我之前受伤的事情对砚之有成见,所以起了些冲突……”
辛愿尖锐地打断:“那难道不是个意外吗?”
顾昀怔怔垂眸,无言以对。
辛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所不妥,默然收声。
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从前的她,何曾在意过唐砚之的悲喜死活,在他把意外归咎于自己的失误,每日在自责悔恨中折磨自己的时候,她何曾过问他半句,反而是他,日日惦念着她好不好,日日向陈硕学长询问她的近况,在数日离别之后,看到她第一眼,就问她饿不饿,心疼她累了瘦了。
她流产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空荡荡的,轻飘飘没有一点力气,却又沉甸甸,胸口压得喘不过气,醒着的时候想着孩子,睡着的时候梦到孩子,到最后彻底崩溃——可她是有人陪着的。
她有他陪着的。
他呢?
流产以后拖着那样羸弱枯瘦的身体,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屋子里干熬,已经虚弱得整日靠葡萄糖水度日,却没有人照顾他,甚至没有人听他倾诉,所以他把她用过的东西全都买回来当作她还在;所以她回家住的那几天他总是不安地问她是不是要走,什么时候走,可不可以提前告诉他,他能不能送送她。
他是那样胆小,明明一秒钟都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却只敢在她睡着的时候攥着她一点被角在她床边坐上整整一夜,其他时候,都是远远地看着她不敢随便靠近,她叫他的时候,他总是先确认一遍,然后才会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带着卑微讨好的笑容问她怎么了,要什么?
但凡她多用点心,就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已经极其糟糕,不然不会夹个菜手都拿不稳筷子,也不会弄出一点点声响就因为怕吵到她而不停地道歉。
他已经是拼着性命在苦撑,她却装作视而不见。
现在的马后炮,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对不起……”顾昀低哑的声音传来,“我也是才知道,砚之复工之后,在剧组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大家总是刁难他……我会替他讨回公道的。”
辛愿心里堵得发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讨回公道?
她根本不求了,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老天能还她一个好好的他。她会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他,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他的。
那个傻子,倾尽所有为她遮风挡雨,哪怕自己已经遍体鳞伤,总是能够对她笑得温柔,让她相信一切安好。
除了他,一切的确安好。
他不会保护自己,她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保护他。
辛愿宝贝般地抱紧唐砚之的日记本,不知不觉又流下眼泪来。
顾昀在旁边一声不吭地陪着她,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
辛愿每天都会到外面给唐砚之买一碗热乎乎的猪肝粥,虽然他一直没能醒着好好吃上一口。
今天也不例外,她提着粥健步如飞地走到病房,推开门,却看到病床上空空如也,被褥凌乱,还残留着些许他的温度。
辛愿脸色煞白,胡乱地把粥放在一边就冲出去找人。
却是刚一跑到走廊上,就看到他拿着一只玻璃杯,扶着墙弯着腰,走得极为费力。
可能是肚子疼,他扶着墙,有些脱力地蹲了下去——或者是跪下去,因为他已经连蹲都蹲不住了。
辛愿扑过去,小心地撑住他的身体,终究是没有让他真的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