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瘦弱的身体因为疼痛和虚弱时而紧绷时而颤抖,她的心紧紧地揪成一团。
“你去哪里了?”她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怕他的心脏受不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喘得辛苦,因为距离很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微弱而混乱。
“胃疼吗?”
他仍旧没有答话,只是身体动作着,似乎是想从她怀里出来,奈何力气不济。
辛愿觉得有点儿委屈,却愣是抱紧他不肯松手。
他努力了一会儿,终是放弃,用嘶哑而艰涩的声音说:“小愿,你,你放开我吧,我…脏。”
辛愿愣了愣,想尝试着和他开个玩笑:“我现在放开你,你就要摔到地上了。”
他没有应声,只是腾出一只手去撑着地面,似乎是做好了被她推开的准备。
辛愿忽然想,每次被她伤害之前,他之所以能努力地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声声轻柔地哄劝她安慰她,是不是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早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千一万遍,没关系的。
辛愿苦笑着,将他扶起来,慢慢地走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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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砚之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黯淡的眼睛躲闪着,不敢看她,一秒都不敢,只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捧着手中的水杯,像是寻求一丝寄托。
她看着水杯里少得可怜的水,就问他:“你是已经喝完了吗?”
他顿了顿,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她,摇了摇头,表情茫然。
“想喝水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不要自己跑出去……你怎么不喝?”
她并不知道,人在溺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对水有一定的恐惧感,哪怕只是喝水,都可能会有害怕再呛水的感觉。
他仍旧只是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的下半张脸,没有回应,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更加用力了。
“是不是喝水会疼?”辛愿拆开一包棉签,“那给你润润嘴唇好不好?”
他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发白,终于开口:“小愿,我…我没事的,已经…好了,你去忙吧。”
辛愿摇摇头,说我陪你。
可他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直说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事,你去片场陪陪顾昀,你去和学婷聊聊天,你去看看叔叔。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按着胸口辛苦地喘,却还是要挣扎着提起一口气艰难地和她说话,每一句都是让她去到别人身边。
明明她稍稍动作一下,他就会脸色发白地看她一眼,然后再迅速移开目光,怕被她发现……明明就是怕她走。
她想起身去给他弄点热水,他立刻直起了身体,声音颤得厉害:“你要走了吗?”
辛愿有一丝丝地开心,她以为他会挽留她。
可他甚至都没等她回答是还是不是,就急切又吃力地说:“小愿,你先…喝点水再走,我…还没碰,杯子是…是干净的。”
他说着,费力地抬起手,把那一点点水递给她:“你喝…你脸色不好…多喝一点热水,不然…肚子疼。我还没…没碰过,真的。”
他一直记得她的生理期。
他也一直记得,她从来不和他混用各式各样的餐具,他一直细心地把她的餐具单独拣出来放好,每次从外面给她买了什么夜宵回来,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向她保证“我没有碰过”。
有一次他大概是早起迷糊,错用了她洗漱的杯子,她的一句“好恶心”让他苍白着脸说了无数句对不起。
辛愿按住他的手,红着眼眶摇摇头:“我没事……”
他固执地推给她:“你喝点,喝点,热的,喝了…再走。”
“我不走。”辛愿说完才把那小半杯水喝了下去。
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弯着苍白的唇角看着她喝,不时喃喃地说喝慢一些别呛着。
等她喝完,他撑了撑床沿,说:“还…喝吗?我、我再……”
他试图站起身来再去给她接热水,却是忽然惨白着脸,紧紧揪住了胸口,低低地闷哼一声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