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间屋子
唐砚之的身圌体好了一些,医生就催促辛愿赶紧让他去做心理治疗。
虽然辛愿不愿意接受,但她不得不承认,小白兔的精神问题真的很大。
每天晚上不打镇定剂就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惊醒了就像以前一样,跑到她床边攥着她的棉被发呆,要不是他听不见,不小心弄出了动静吵醒她,她还以为他这个习惯已经没有了。
那一天,病房里没有开灯,因为怕影响他的睡眠。她被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惊醒的时候,看到他坐在自己床边,抓着棉被的手暴着青筋,身圌体以肉圌眼可见的剧烈程度在颤圌抖,喉中一直隐忍地呜咽。
她摸圌摸圌他的脑袋,他抬起头来,惨白盗汗的脸在夜色中隐隐发亮,嘴唇喘得发干,大张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不断地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和一些破碎的字眼,大概就是对不起抱歉之类,她也没心思去拼凑。
她打开灯,把他拉到床圌上抱着哄,从他支离破碎的语言中,大约明白了他是梦到孩子了,而且是血圌淋圌淋的孩子。
病房里这么黑,他看不见一点东西,也听不见一点声音,只剩个血圌淋圌淋的孩子,难怪被她抱着他还抖得那么厉害,筋疲力竭地在她怀中昏睡过去的时候,口圌中还在喃喃地说着对不起保不住孩子。
这样的梦她也是做过的,只是惊醒过来的时候,他都会在她身边。
后来她就总和他挤在那张病床圌上睡,他不敢抱她,她就紧紧地圈住他,他睡着了以后自然会乖乖地缩进她怀里。
可是,这样只能是饮鸩止渴,纵使辛愿再不情愿,唐砚之还是去接受了心理治疗。
—
心理医生的结论和辛愿想的一样,他怎么也没有办法跨过去的,还是孩子这道坎。
医生说,在治疗的过程中,他能够确定唐砚之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为何物,惶论友情和爱情,因为关于很多圌情感细节的问题,他几乎都答不上来,答出来的都很单薄,也基本都是说的他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别人对他的感情。
叔叔爱你吗?
——他养育我很辛苦。
叔叔经常做饭给你吃吗?
——家里是婶圌婶做饭,一家人都在的。
你常常和朋友聊天吗?
——嗯。
都聊些什么?
——我会帮助他们。
喜欢过几个女孩子?
——一个。
多久了?
——八年。
这么长的时间,你又这么优秀,没有吸引到别的女孩子,或者对别的女孩子动心吗?
——她很好,对我很好。
他太孤单,总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所以想法也很简单,他从小到大得到的东西很少,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失去是理所当然的,得到才是意外,所以每一次得到他都会很珍惜地保护起来,因为他需要依靠它活上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个微笑,一句寒暄,一杯温水,一碗热汤,他都会很小心地去保护,因为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的。
更不用说一个在他肚子里存在着的,和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了。
他会把这个孩子摆在怎样的位置,可想而知。
把孩子视为全部的支柱,唯一的依靠,每天活在未来和孩子生活在一起的幻想之中,就好像流浪了很久,终于在一片渺茫当中找到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很小,却很温暖,他所有的希望都是靠这座屋子支撑起来的,这间屋子不太牢固,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所以他拼命想要在风雨飘摇中保住这间屋子,可是突然之间这座屋子倒塌了,他再也没有了可以去的地方。
“你先生太爱那个孩子了,”医生温和地说,“我一谈到和孩子有关的问题,他的情绪就十分激动,必须要安抚非常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够继续下去。”
医生将她和林学婷引到唐砚之的床边,唐砚之已经睡着了,苍白透圌明的脸上泪痕未干,睫毛也是湿的,辛愿一看就着急了:“您…您怎么把他弄哭了啊!!”
“你嚎什么!”林学婷赶紧拽了她一把,她不管不顾,趴在唐砚之床边牵起他有些凉的手,不断地哈着气暖着,想起医生说的那些话,她又觉得心疼得要发疯。
医生见状只是笑了笑,说:“他能哭出来可不是什么坏事情。”
看着辛愿一副别人把她宝贝的瓷娃娃磕了个豁口似的心疼得要哭的样,林学婷叹了口气,问医生:“他现在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比较好呢?”
“吃药,静养,并且家人的陪伴很重要,得时时刻刻有人看着,”医生的神色严肃起来,“他的抑郁症状很明显,没人一直陪着,有可能会有伤害自己的举动,甚至自圌杀。”
林学婷点点头,觉得这个并没有什么问题,她看现在的辛愿恨不得能把唐砚之变成一只兔子整天抱在怀里亲圌亲抱抱喂喂红萝卜,根本就不会让他一个人待着。
只是……
辛愿搓了搓红彤彤的眼睛,问:“这么简单吗?问题不是在孩子吗?”
医生看着这个自己的病人喜欢了八年的女孩,笑了笑,说:“你陪着他,你们再生一个孩子,这样再好不过了。”
林学婷扑哧一声笑了,辛愿的脸也忍不住有些红,支吾着道:“我…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