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之,你可不可以和你叔叔做个肾移植配型?」
唐砚之怔怔地看着这一行字,半天都没有反应。
辛母以为他是被肾移植配型吓坏了,可事实上,他只是在看那两个字。
砚之。
从来没有想过,辛母有一天会这样亲近地称呼他,而不是指名道姓气急败坏地喊唐砚之。
虽然只是写在纸上的。
他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却是对着辛母笑了起来,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辛母愣住了,连声谢谢都忘了说。她没有想到他会答应,而且答应得这么快,她甚至准备了一整套说辞,变着法儿去说服他,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用上。
难道以前的那些事情,他都忘记了吗?这孩子…这孩子竟是不会记恨他人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老眼昏花,他眼里,似乎有着感恩的神情,让她心里堵得隐隐发疼。
他低着头张着嘴费力地呼吸了一阵,又抬起头,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您着急,我、我一定会…帮忙,但是您…您不应该那样、那样对小愿,她很…爱你们,很、很担心叔叔,一路上…一直在…哭,您打她,她会、会很难过的。”
辛母难堪地别过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天才缓缓点头。
唐砚之笑了笑,也没有再说,替辛母把热牛奶戳开,面包也弄好放到她手里,说:“您…先吃这些,垫垫肚子,我…我去买点…吃的,您、您想吃什么?”
辛母在便签纸上写:你不吃吗?
唐砚之眸光一暖:“我…吃过了。”
辛母又写:那买你喜欢的吧。
唐砚之弯着眉眼,又说了声:“好。”
然后,他撑着椅子想要站起来,辛母能够看到他已经很努力,手上隐隐挣出了青筋,双腿颤个不停,却还是半天都没有站起来。
辛母看着难受,想伸手扶一扶他,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一片面包。
他额头渗着冷汗,微微喘息着,怔怔地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那片面包,又看了看辛母,恍然道:“您…打不开是吗?我帮您…这种…包装,就是…不好开的。”
辛母愣愣地看着他把那袋面包拿了过去,有些错愕。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情况,应该都会以为对方是想把面包给自己才对吧,他怎么就认为她是打不开呢。
唐砚之把面包袋子打开,又细心地把面包推出袋口一小截,才又拿给辛母:“您…快吃,趁热吃。”
辛母接过来,讷讷地咬了一口,看着他又撑了几下椅子,才算是站了起来,她忍不住说道:“要不你休息一下再出去吧?”
话一出口,唐砚之没有任何反应,辛母才意识到他听不见,想写个便签,结果便签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唐砚之站稳后缓缓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看着辛母轻声说:“阿姨,小愿真的…很爱你们,你们要…多疼她。”
辛母看着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
唐砚之提着几盒热饭菜回来的时候,竟然在医院门口看见了辛愿。
他以为是自己太想她又头昏眼花才出现幻觉,便把一袋饭菜放下,一只手握成拳头用力地挤压着心脏。
窒息的刺痛袭来,他喘了几口气,视线渐渐清明。
她居然还在那里。
他的心蓦然一暖。
她是不是在等他?是吗?
咳嗽两声,他提起饭菜快步走了过去,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就算知道她听不见,还是叫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小愿。”
辛愿看到他,立刻快步跑过来,一脸委屈地把手机伸到他面前。
「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刚抽了血也不休息一下,就往外跑,还不带手里,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唐砚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脸还有亮亮的眼睛,觉得胸膛热热的,忽然很想抱抱她,可惜他手上提着东西,身上也不够暖。
他温柔地笑着,声音很轻:“对不起,你…在外面…等很久了吗?冷不冷……?”
「我不冷,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砚之摇摇头,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杯热豆浆给她,声音越发的轻:“喝一点…嘴唇都…裂了……”
辛愿伸手去接,豆浆的温度刚刚好,暖而不烫手,可他的手却冷得像一块冰。
她愣了一下,连忙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像雪一样的白,这样寒冷的天气,他额头却渗出了冷汗,打湿了细碎的刘海。
她心下一紧:“你怎么了?”
他仍旧笑着,眼神却开始涣散,声音也已经低弱得几不可闻:“小愿,我刚刚…很想你,谢谢你…等我……我……”
辛愿只觉得手中的豆浆一沉,他的手无力的滑了下去,然后她看到他涣散的眼眸渐渐阖上,他整个身体,都缓缓地往后倒。
“砚之!!”辛愿急忙伸手拉住他,让他倒在她身上。
她撑不住他,只能托着他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她才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冷得像一块冰,在她怀里颤抖不止。
“小愿…冷……”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蜷缩着身体,叹息一般呢喃着,说冷。
辛愿用力将他抱紧,心脏仿佛被棱角尖锐的巨石碾压过去,痛得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