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七喜中文 > 归去来 > 第48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辛愿情绪不稳定,下午在公司晕倒了,现在在医院,已经醒了,没有大碍。她让你在家等她,别过来。」

唐砚之看完顾昀的短信,就出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坐在出租车上,忽然想起之前,辛愿曾经红着脸颊地问他:“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爱我?”

为什么那么爱她?

他当时候只是笑,没有回答她,私下却认真地回忆着,初见的时候,只能算是喜欢她吧,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呢?

是了,是那天和她一起在食堂吃饭,邻桌的几个女生对他议论纷纷,说他很有“做牛郎的潜质”、“典型的小白脸”、“偶像剧里的私生子”一类,其实有些字眼他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义,却见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筷子的手也爆出了青筋来。

终于在那几个女生开始放肆大笑的时候,她忍无可忍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冲到那几个女生面前吼道:“你们嘴巴这么脏,不怕毒死自己吗??”

那几个女生既然能说得出这种话来,明显也不是好惹的主,各个横眉竖目地起身和她对峙,他急忙将她拉了出来,用纸巾替她擦着脸上气出来的汗水:“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好了,不生气了。”

她仍旧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那些人说话那么难听,你怎么受得了!”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我在意!”她梗着脖子道,“有些东西就是碰不得!”

有些东西就是碰不得。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他习惯了别人对他不闻不问弃如敝履的样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是别人“碰不得的东西”,被别人那样护在身后,幸福得像在做梦一样的感觉。

或许便是那时候,他就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子里,就是爱了。

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只知道,在他所度过的那么多年的时光里,不论再怎么付出,换来的也都还是冷漠和疏离,那会不会是因为,他付出的还不够呢?

如果他把所有都给她,她会不会也有所回应?

夜风吹拂在唐砚之脸上,寒意刺骨,他才发现,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而他却是笑着的。

这样的回忆,有过一次就可以让他幸福得泪流满面,明明已经够了,是他太贪心了。

错得那样彻底,他再没有任何理由,留在她身边了。

出租车停了下来,医院到了。

唐砚之下了车,提着两个巨大的袋子,站在住院大楼前,忽然觉得有些眩晕恍惚。

每一次走向她,他觉得每踩一步都是幸福的。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走向她了。

一定,要好好走。

提着的袋子相当沉,旁人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只见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袋子搁地上,艰难地揉着坠胀的肚子,一声一声喘得嘴唇干燥开裂,额头却被冷汗濡湿了一片。

他就这么走走停停,先是到前台询问了辛愿的病房号,又到洗手间吐了些带血的酸水,稍稍整理了仪容,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终于走到病房门口。

模糊的视线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了陈硕的轮廓,可是他看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学……”唐砚之艰涩地开口,却又想到自己今天被警告过什么,将第二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绞尽脑汁地想着应该如何称呼他。

这么多年,他都叫他学长的,突然不能叫了,他一时真的想不到还能叫他什么。

“陈、陈…陈编辑,”终究是想出了一个听起来还算得体的称谓,唐砚之的笑容就显得没有那么局促了,“你帮我…帮我看着这些…好吗?”

他是在说他提来的那两个巨大的袋子。

“我…进去一下…就出来,不会待很久的。”

他的手朝门把手伸去,却被陈硕挡开了。

就是这一下,他也受不了,踉跄着往后倒,幸亏陈硕及时扶住了他:“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医生?”

他护着肚子,急急地喘了两口气,越发厉害的心悸让他连陈硕的身形都快要看不清楚,更别提看他说话:“对不起…你…你不放心的话,就…一起进去,好吗?我就…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不会再来了,我保证……”

陈硕不太明白他说的“以后不会再来”是什么意思,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经推开门进到病房里去了。

唐砚之像从前无数次一样,用力挤压着心脏,用那里的刺痛来换取视线的清明,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到辛愿的病床旁。

最后一次了,他要好好地走。

辛愿侧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在小憩,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唐砚之看到里面一片惨淡的寂然。

他托着肚子,艰难地在她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难受吗?”

辛愿仍旧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嘶哑地说:“过来干什么,肚子不难受吗。”

“没有…发烧,但是,好凉啊……”他喃喃地说着,手仍然没从她额头上离开,依旧那样流连忘返地抚摸着。

辛愿黯淡的眼眸忽然亮了亮,将他那只手握住,然后有些费劲地将身体撑了起来:“我之前说过的……我不在意以前都发生过什么,我现在除了你和宝宝什么都不想要,那些事情,我都不怪你,我甚至怕你会在意……”

唐砚之知道她还没有说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我知道……”辛愿的眼睛突然变亮,那是骤然涌出来的泪水,“我知道……不是你让狗仔公布照片的,对不对?”

唐砚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眼睛弯弯的,嘴角的弧度扬得很高,像吃到糖的孩子,被她握着的手,也悄悄反握住了她:“小愿…照片都那么…清楚了,你怎么…不信呢?”

辛愿盈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是吗,你又想借着这些事情把我往顾昀身边推是吗?还是…还是当年的事情,你觉得生气,你在怪我,是吗?”

“别哭…小愿,别哭,不哭啊,”唐砚之给她擦着眼泪,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有些累了……”

他说着,慢慢地放开辛愿的手,辛愿回过神来紧紧地握住,他仍旧一点一点地抽离出去:“我们真的…不太合适。”

辛愿再也没有试图挽留那只手,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攥紧了床单,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嘶哑:“你告诉我,当年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她突然昏厥,并不完全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曝光,却正是因为这些打击,她逼迫自己去回忆当年的细节,试图证明那个人不是顾昀。

凌乱的记忆碎片中,有那样一幕一闪而过。

怀着身孕的她,从他怀抱里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下身蔓延出一地猩红。

或许是那个画面太过真实,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当时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天崩地裂的绝望。

为什么是从他的怀抱里?

为什么他要松手?

原因她不敢去想。或许从问出口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了不信任。

唐砚之看到她这样的问题,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怔怔地看了她很久,然后忽然低下头去,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地笑了,眼眸里却一片涣散,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