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抬头,再次盯着赵括问道:“屯田之策真能让民有其食,而仓廪富足?”
“此政如何,可看上党之黔首,可询三郡之流民,可问廉老将军,抑或上卿自行分析一番,倒无需本君多加解释。”赵括回答道。
“何其难也!”蔺相如端起酒杯,缓缓说道:“夺贵族之地而予黔首,在三郡之地或有可能,在邯郸故土却无论如何无法实施也。则屯田之策终于三郡之地,恐又被故旧之贵族所夺,不可久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赵括回答道:“地之利者,在长久之效也,虽时移事异,地利不改。故其为国之根也,然其收效并非伟大。肉食者鄙也,若以更大之巨利诱之,不愁其不放小利而就大利!”
“何谓大利焉?”蔺相如问道。
“地之利也,投十而得十二,已是不易;吾言之利,乃投一而得三、得五、得十者也!如此之利,方为大利也。上卿以为贵族愿否?”赵括问道。
“如此巨利,当然愿意,然则如何能有如此巨利焉!天下财货有数也,吾得其一,便有一人损其一也,贵族得利便是黔首失利也!”蔺相如问道。
“哈哈!”赵括笑了起来,随即又是一杯温酒下肚:“上卿此言,莫非天下之财,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之意耶?”
“然也!”蔺相如回应道。
“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非只劳作于田亩之间可以创造价值,流通亦能创造价值!”赵括说道。
“愿闻其详也!”蔺相如继续问道。
“今吾为一名屠夫,得宰杀之钱二千,于农户处买黍米、蔬菜若干,农户得钱之后便再行购买种子、农具,而铁匠得此生意,则需更多气力,便再行增加肉食,而肉食增加,屠夫之生意更荣也,其钱又回了吾之手也。”
“钱虽历经波折,却始于吾亦终归于吾之手也,然则在其波折中,农户、铁匠包括吾之屠夫皆有其利也,此流通之效也。”赵括解释道。
“然,钱财亦有所损耗耶!”蔺相如问道。
杠,就硬杠哈!要不是看你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头发都给你薅没了,咱是在说钱财的问题吗!
“此为一例而已,若放眼整个赵国,即有大循环也,无此损耗也。比如我今铸币三千,此三千钱难道会消失于我赵国耶。”赵括无奈地解释道。
“这……”蔺相如缓缓举起酒杯放到唇边,突然又问道:“若是,若是还是有贵族不愿放弃土地之利呢?”
“贵族亦是人也,求地之稳固乃人之常情也,吾会制定每人最多可占之地。只要不超过,那便相安无事。”赵括回答道。
“若是……”
不待蔺相如说完,赵括接着说道:“若是有人贪心不足!历史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蔺相如嘴边的酒杯抖了一抖,随即酒杯一翻,还算温热的酒水顺着干枯的喉咙落下,落入已经有些干涸的心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