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舍得?那里可是最富饶的,听说美人也最多。”
“你敢要,我就肯给,美人我要还能少?这江山不是我一个人的江山,是这些年你出生入死打回来的,虽然也少不了我的运筹帷幄,你也功不可没。”
“此国非彼国,即使幅员再大,依然不是我的翼国,不是我翼宇曾经的子民,再要又有何意义?”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刚刚闪了一下的眸子变得黯淡。
“如今的卫国虽然不断合并强壮,但翼国的将士还是占了五分之一,不在少数,你翼国岂会无人?只是你走了,我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想想心中落寞。
“走了多回来喝酒。”我也倒在草地上,春日的太阳照得整个人暖暖的,如果小睡在这里,搂着她晒太阳似乎也不错。
“满脸春色,想女人了?”被他看穿脸有点挂不住。
“我像是想女人的男人吗?哪天我想了,你从青云十洲挑几个过来,但贵精不贵多,你知道对女人我挑剔。”我夺过他手中的酒,喝了起来,这酒够醇香。
“你不是不爱喝酒吗?”
“现在爱喝了,反正醉了也没人杀得了我,以前是太小心翼翼了。”
“如果不小心翼翼,你也活不到今天。”是呀,想起这些年在刀尖浪口的日子,还是会后怕。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现在不但有锦绣山河,万里江山,还有我哥我娘,应该很满足,心应该洋溢着快乐,但心总是有遗憾,觉得缺少了什么。
“翼宇,不要再想报仇,弱肉强食就是这般,当初你我亡国,是我们技不如人,也怨不了谁,如果换你是连敖,也会这样做,他既然是我哥哥,如果你对他不利,我岂能坐视不管?但他如果敢再动你的青云十洲,也等同不认我这弟弟了,这一点我自会对他明言。”
“以往一切都忘了吧,从头来过,青云那边会再崛起一个强大的翼国,卫、翼两国依然是最巩固的同盟,别让我为难。”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天我在晚霞的余晖下目送他带领大军远离,心有淡淡的惆怅,但却轻松无比,走远了,他突然回眸,虽然离得远,但我依然能感受他的笑意。
“记得备好美酒,我回来陪你。”说完腿一蹬,猛一拉缰绳,绝尘而去。
翼宇带领旧部到了青云十洲后,以连州为都,自立为王,国号为翼,但想不到他即位的第一个月,竟然真的给我送来两位美人,并且完全按照我的吩咐,贵精不贵多,这两位美人都是一代尤物,可惜美人如花,我却不是惜花、赏花之人,我要赏的花,再不会向我盛放。
接下来的半年,四海升平,国中无事,我又跑去濯国一次,这次停留的时间较长,娘知道我来很高兴,但连敖却眼有忧色,说娘这些日子精神不是很好,睡的时间太长,平时很少出寝室,除非连敖将她抱出去晒晒太阳,她还请人画了父皇的画像,每每看到深夜。
第一次看到父皇的画像,我愣神了很久,画中男子长身玉立,站在那合欢树下回眸一笑,眸如繁星,眉如远山,笑容淡淡而温暖融融,一缕发丝扬起,俊朗无双又飘逸出尘,没有女儿家的脂粉之气,但却又温润如水。
那眉眼、轮廓与我七分相像,我呆呆看着,心潮起伏,这就是我的父皇,我轻轻抚摸了一下画中那俊朗的脸庞,如果父皇还活着多好?如果父皇还活着娘会多幸福?我又会多快乐?
轻轻将画像放下,心绞痛,下辈子希望有缘做父子,下辈子希望他还是娘的夫君。
“娘,我抱你出去转转。”将娘抱在怀中,我才发现娘是那样轻,那样瘦,看着那空荡荡的袖子,我就酸涩难过,娘在我怀中乖得如一个孩子,脸漾起淡淡的红晕,如一个娇羞的女孩,以前父皇是不是也这样抱过她?
我抱着娘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御花园繁花斗艳,彩蝶翩翩,一派春光明媚,在我怀中娘的眉眼弯弯的,笑意几乎从眸子里溢出来。
娘的眼睛真的很美,她看我的眼神真的很温柔,能有人一直这样慈爱地看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经过南面那块小草坡的时候,娘示意我将她放下,这里景色清幽,小草坡的下面有一条小河流,流水一直流入荷花池,坐在这里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后背是假山亭台,很小的时候我也喜欢来这里玩,这里也留下我童年快乐的足迹,只是宝儿死后,我就不爱来了。
娘静静地看着四周的景物,美眸笼上了烟雾,带着哀思,她是睹景思人吗?这块地方一定留下了她与父皇很多美好的回忆,我怎样才能让娘变得更快乐一些呢?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我知道是连敖来了。
“娘,风大,别冷着。”连敖轻轻为娘披上,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是那样的温暖,他倒细心,他叫人送了一些食物过来,一点点喂着娘,娘的脸上漾着幸福的笑,抬头看我们的目光是那样的慈爱。
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都暖融融的,有家的感觉真好,相处日长,发现连敖也不那么可憎。
“父皇--”说话间蹦蹦跳跳跑来了一个小孩,直扑连敖的怀中,额头上还挂着汗,笑脸红扑扑的,连敖虽然呵斥着他,但却用袖子轻轻擦去他额头的汗,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有了孩子顿时欢声四起,这小连藕倒是可爱得紧,我妒忌得想将这孩子偷偷抓到卫国去陪我。
晚上有时与连敖月下喝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倒也舒心。
我们一家人,过了一段平静而幸福的生活,美中不足就是小睡依然不肯原谅我,知道我过来,她甚至借故去皇家寺庙祈福去了,看来她对我憎恨真是到了极点,心中黯然。
连敖要我多给点时间给她,我心中苦涩,时间我有,等多久我都愿意,怕只怕她心中早已经没有我,再等也是枉然,只是徒增她的困扰罢了。
我离开皇宫的时候,娘与连敖出门相送,看着他们,我竟然有点不愿意走了,我开始依恋这段时间的温暖,依赖这陌生而幸福的感觉,回去又是孤零零一个人,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但娘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差下去,连敖说她开始出现幻觉,经常将他当做父皇了,无人的时候偷偷喊着父皇的名字,泪湿枕巾。
太医说有衰竭的迹象,收到连敖的信,我夜以继日地赶路,我真害怕娘会--
当我赶到的时候,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看到我进来那黯淡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我看得出她很想用手抚摸一下我的脸庞与发丝,我看得出她很想叫我一声傲儿,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我心中难过。
“娘,我这次过来不走了,好好陪着你好不好?”娘摇了摇头。
“娘,饿了没?我喂点东西给你吃。”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一串葡萄上,我剥了皮送进她嘴里,她笑了,似乎吃了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娘,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好吗?”
她摇了摇头,目光定定看着我们兄弟,似乎有未了心愿,连敖走过来,眸子通红,轻轻握住我的手,娘笑了,但她的目光投向另一边,目光带着殷切期待与哀求,这时我才留意到一旁的小睡。
她在娘的注视下,朝我走了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手还是那么温暖,她的气息还是那样熟悉,那一刻我全身颤了颤,娘带着满足的笑离开了我们,她去找我的父皇去了。
我与连敖抱头痛哭了,我们没有娘了,从此我们没有娘了,那一刻我们的痛是一致,我们的心也连在了一起。
连敖轻拍着我的肩膀,抬头四目相对,我真切地感受到我们是兄弟,与娘相处的日子太短,幸福却很多,娘的笑容会温暖我一辈子,黄泉之下,父皇会等着她,不会让她寂寞,父皇会扶着她,不会让她跌倒,想到这点,心中好受了很多。
虽然娘有意撮合,想让我和小睡破镜重圆,但镜已碎,再难圆,娘的身后事办好之后,她再不肯与我相见,缘尽了,真的无法再勉强,虽然不甘,但亦无可奈何。
心情惨淡地离开,但在回去的途中,竟然再传来噩耗,濯王的皇后宫雪舞病逝。
不会的,无缘无故怎会死呢?我发疯地赶回去,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当看到她的尸体,我整个人疯了一般,情绪失控。
我死死搂着她,不许人靠近,不许下葬,谁敢靠近,我要他的命!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不会死的,她只是太嗜睡,她只是睡着了,她睡够就会醒来的。
我搂着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声音却哽咽沙哑,她能听得清楚吗?她什么时候才醒?她真的不要我了?她是不是太思念洛枫,所以去找他了?
“我不许,我不许你去找他,你听到了吗?”我对她怒吼,但她依然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给一次机会给我?你叫我这辈子如何过?
连敖试图拖开我,我发疯地与他打了起来,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好几天没有睡过一觉,但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就是死死守在她的身旁,不肯离开一步。
“她已经死了,已经没有心跳了,她的身体也已经冷了。”听到连敖的话,突然没了力气,整个人轰然倒塌。
醒来之时,小睡已经安葬,我只能看到冰冷的石碑,她彻彻底底离开了,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我还记得那日她小手的柔软与温暖,如今却空留伤悲。
我连夜离开,不敢再停留,心太痛,痛得不敢再面对。
无人的夜,我喝得酩酊大醉,哭着喊她的名字,但夜寂寂,无人回应。
知道她去世,翼宇隔三差五送女人过来,但她们又怎能化解我的痛?
再次踏足濯国,是因为连敖迎娶银魄国公主银小夜。
穿着喜袍的连敖果然俊美无双,怪不得将晴儿迷得神魂颠倒,看着他幸福的笑颜,看着喜庆的皇宫,我却暗自神伤,我的幸福在哪里?我的小睡在何地?
来自各国的贺礼堆积如山,其中不乏稀世之珍,但其中一样却将我的目光紧紧吸附,那是一幅刺绣,美名为鸳鸯戏水,但却丑得人神共愤,除了她宫小睡,还有谁绣得出此等精品?
心猛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我无法说出我的激动与狂喜,一个人看着那刺绣傻傻地笑,她竟然害我如此痛苦,就是逃到天边,我也要将她捉回来。
连敖他们竟然敢骗我?今晚他还想如愿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