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队长距离卡比拉总统只有七八米远,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那些接受过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反应快如闪电的特种兵,都不见得能躲过他射来的子弹,何况卡比拉总统根本就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一个弹夹,整整九发子弹,全都打在他的胸部、腹部,鲜血从一个个弹孔中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转眼间他那身笔挺的黑西服就被鲜血浸透。剧烈的疼痛剥夺了他身上所有的力量,即便有儿子扶着,他也无法站稳,瘫倒在地。
内心的惊恐、愤怒和困惑压过了中弹后的剧烈疼痛,他瞪着卫队队长,咳出一大口血,挣扎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
卫队队长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满是血丝的牙齿,俨然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恶鬼,这样的认知让卡比拉总统不寒而栗。
卫队队长很想告诉他:因为你毁了我!
他有资格说这话。
他原本有一个虽然很穷,但还算幸福的家庭,有五个兄弟姐妹,有一群要好的小伙伴,还有许多勤劳而憨厚的叔叔伯伯们。他们世世代代都在一个小山村里生活,住在简陋的、用稻草封顶的房子里,过着贫苦但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而,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带着一大队士兵闯进了他们的村庄,见人就杀,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抢,胆敢反抗的立即就会被乱枪打死。当解除了整个村子的武装之后,他们将所有还活着的村民驱赶到晒俗场上,将男人、老人、女人和小孩分开,女人在悲惨的哭泣中被大兵们狂笑着拖走,小孩则被人往手里塞了一把刀,要求他们用这把刀去杀死自己的父亲、爷爷、奶奶。他哥哥不肯动手,当场就被人一刀砍掉了脑袋;二哥由于太过恐惧,连刀子都握不稳,也被人拖刀一边,砍断了双手。哥哥那凄厉的惨叫声让他知道,如果他不动手,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他想活下去。
于是,那天,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有父亲的,有爷爷的,有奶奶的,整个人都成了血人。
有许多孩子在恐惧之下也动手了,亲人垂死的惨叫声撕扯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那原本灵动的眼睛变成了死灰。
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大声说:“很好,你们通过了考验,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士兵了!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没有任何正式的手续,没有任何军事训练,仅仅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他和许多跟他一样的孩子就完成了从小孩到士兵的转变,开始跟着这个男人四处打仗了。临走的时候,男人还让人放了一把火,将那已经变成屠宰场的村庄烧成一片焦土。当火光冲腾而起的时候,很多孩子都哭了,他没哭,只是麻木的看着自己那双满是血污的手。因为他知道,哭也没用,即使那个男人不放火烧掉村庄,他也回不去了。
他没有家了。
接下来的经历都是黑色的。他们跟着这个男人四处征战,攻击一个又一个村庄,打下一座又一座城市,迎战一支又一支军队。他们屠戮过很多村庄,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一遍遍的复制到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身上,让他们的手沾上亲人的鲜血,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同伴。他们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而每一仗不管是胜还是败,拼杀得最凶,死伤最惨重的,永远是他们这些连AK步枪都还不大拿得稳的孩子。他们就像一群野兽,哪怕前方高平两用重机枪在疯狂咆哮,将每一个敢于冲上去的人撕成碎片,他们也敢一批接着一批冲上去,被生生撕碎,或者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敌军阵地,将敌军撕碎。他们不怕死,因为他们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解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