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榕不答话,只低垂着头,手指摸索着,想去抠指甲上的倒刺,可摸来摸去只惊觉指尖丰润,哪还有什么倒刺长在手上。
自从入了吴公馆,进门那日吴清之随手送了她一罐雪花膏,迟榕便天天睡前取一撇乳膏擦手。
如今指尖早被那乳膏润透了,指甲粉嫩晶莹,指肚饱满得像绯色的月季花瓣。
“说话啊,你是不是喜欢他!”
迟克忠焦急的追问。
迟榕掀起眼皮偷看她二叔的脸色,见还未至怒极,方才低声开口嘟囔:“就、就有一点……一点喜欢。”
“你他娘的,怎么还喜欢上这么个人模狗样的斯文败类!”
若是坐着,迟克忠简直要脱鞋打迟榕的手掌心了。
他被迟榕的回答着实气得不轻,又恨自己养坏了孩子,使得她没有看人的本事,这么容易就遭了人的骗。
“你喜欢谁都行,唯独不能喜欢这个姓吴的!你难道忘了他家拿枪逼你嫁过来吗!”
迟克忠压低着声音,但那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全从他涨红的脸上迸发出来,“你还小,没见过几个男人,这姓吴的不过是个子高点皮肤白点嘴巴甜点,这样的人一抓一把!”
迟榕不敢解释逼嫁时的误会,若是把黄豆当子弹的事情说与二叔听,只怕他现在便要抄家伙将那蒋孟光一顿好打。
于是她只得闷头听着迟克忠教训。
“你吃不住这个人!你若真长久的和他过日子,娶不娶姨太太都是小事,只是你知不知道他的手段?”
迟家自从将迟榕送进了吴家,接连便又开了张。
生意上有了起色,还都是做的皮货中介,其中有无,自是不必言说。
几次交易吴清之从不露面,最后把皮子送来码头的,次次都是皮革商行的元老之一,曹老板。
听说这人之前故意压价,被吴清之整治了一番。
只是不知道吴清之使的什么法子,这曹老板现在老老实实服服帖帖,送个皮货都胆战心惊的,像是架了把刀子在他脖子上。
迟二爷处事老道干练,看人最毒,他一眼就知道这曹老板定是被吴清之搞怕了。
一个年过半百、业界里横着走的大长辈,被吓成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足以见得吴清之下手之狠厉。
所以迟二爷忌惮吴清之,更是忌惮吴清之打迟榕的主意,怕他们真做成了夫妻。
“你爹不顶事,还傻了吧唧的等着当外公呢,我先不泼他的冷水。但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这姓吴的不行,你跟了他难免会被殃及。”
迟克忠面若寒霜,甩手回了会客厅,迟榕不言不语的跟在他后面。
他与吴清之假情假意的寒暄了几句,也不愿在吴公馆用午饭,便不再多留,由吴家司机开车送走了。
迟克忠一走,迟榕便蔫了下去。
她实在太好懂,小脸上眉头一皱就把心事全部泄露。
吴清之大抵也猜到了,所谓的“家常话”,和他决脱不了关系。
但他不能去解释。
这些事要由迟榕自行判断,他们的关系也需迟榕自行斟酌。
眼看时间到了中午,迟榕无精打采的吃了午饭,米饭随便扒拉几口,剩下半碗怎样也咽不下了。
吴清之为她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是鱼腹处的肉,筷子一拈便顺着一排大刺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