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朱为存激怒之下,一虎镰就砍杀了朱东。
直到头颅落地时,朱为存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看到朱东那无头尸体,犹是伫坐在原地,而那脖颈断处,有如喷泉一般的鲜血,这才猛地惊醒。
坏了,自己惹下大祸了!
怎么竟会一时之怒,就出手杀人了呢?
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然后悔莫及。
朱为存瘫坐于地,沾满鲜血的虎镰扔在一边,他脸上苍白如纸,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直到看着朱东的无头尸首,脖颈处鲜血喷尽,整个尸首正软软地倒下去时,朱为存才猛地清醒过来。
不行,一定要把这杀人的罪责给转移出去,不能让官府查到自己头上!
他立即开始行动,将朱东的尸首从头到脚,刷涂了一层透明的桐油。然后,待桐胶油稍干后,又将其尸首摆正,将头颅重新安放回朱东尸首上。
看着重新摆好头颅的朱东尸首,朱为存的脸上,满是怪异的神色。
他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朱为存在仔细思考后,认为现在的水汔村的事情越闹越大,那官府接下来,极可能会顺藤摸瓜地从泥俑入手,开始清查全县的陶匠。
那他们既然要这般行动,那只怕会很快就查到了朱东这边来了。
所以,既然官府很快就要查探过来,那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加诡异,就有必要把朱东之死,给搞得更不可思议一些。
所以,若是用桐胶油来封涂尸体,既可为尸首多保存一段时间,不致于迅速发臭腐烂,又利用那张草纸上的内容为诱导,让官府在查案时,下意识地就会朝妖狐鬼怪等物作案上去想。
接下来,朱为存又将那张浸溅了血珠的草纸,铺排在墙角的长桌上,又仔细地收拾好了周围的环境,清理了地上的血脚印等东西,才虚掩其门,悄然离开。
回到家后,朱为存立即清洗凶器与衣服。这把虎镰则被他藏入地窖之中,而身上的衣服与鞋子,则赶紧清洗并晾干。
本来,对于从朱东家里偷来的这双鞋子,朱为存曾想过,要将其顺手扔掉。但他考虑到,这双鞋子若是轻易丢弃,惹是被人拾获,反而平生事端,将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决定,把这双从朱东家里偷来的鞋子,干脆和衣服一起洗净收拾,反而更为妥当。毕竟这双鞋子,若是无人特别注意,根本就不会去想,这双鞋子其实是陶匠朱东的。
在忙完了这一切后,重新洗了澡并换了新衣裳后的朱为存,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他暗自想到,自己将手尾处理得这般干净,又刻意地对朱东之死加以误导,那官府查案的话,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是自己了。
所以,从第二天开始,他有意无意地在村中溜达,随时关注官府有无派人来村中查案,以便自己能随时应对。
不出他的所料,第二天早上,便有县尉李夔亲自带着一队不良人来到朱户村,开始对朱东家里进行搜检盘问。
说到这里时,朱为存忍不住一声长叹。
“唉,某本是想着,在这般仔细处理之后,当是无人会再怀疑到某。却没想到,李县尉心细如发,查案竟如此透彻而仔细,竟似窥透了某的一切手段一般。余如今被逮,亦是天意如此,复之何言。”
“哼,什么天意,不过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罢了。你既犯下这种重罪,那最终暴露被查也不过是迟早之事,又有何可叹息的呢?”李夔直直地盯着他,复冷笑道:“不过,朱为存,你大概不会想到,你这般行为,其实毫无意义吧?因为对于穹东赞来说,你与这朱东,在给了足够的泥俑之后,其实早就是他的弃子了。”
李夔这话,为朱为存顿是一愣。
一旁的县令段知言亦急急问道:“李夔,你此话却是何意?”
“禀段公,你们可曾想过,为何在这约定的时间,那穹东赞却不来了么?这是因为,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根本就没必要制造更多的泥俑了。”
“哦?你且说明白些。”
“段公,某现在仔细思考过,总算想明白了此人的用意。那就是,穹东赞让朱东制造这些泥俑,他的根本目的,却是为了引蛇出洞,最终让官府去帮他找到更多的泥俑。某更可断定,这张草纸,就是那穹东赞留下来的。也就是说,穹东赞在成功地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之后,开始给我们指明了下一步要行动的方向。”
李夔这话,让县令段知言有如一头雾水。
“李夔,某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呢?”
李夔沉声道:“段县令,以某看来,水汔村的两名孩童被偷盗,只怕就是那穹东赞所为。而他之所以要盗走孩子,还刻意要用泥俑来替换,故意制造出诡异神秘的气氛,其本意就是要让某等不知不觉地往这泥俑上边去想。只要官府能按其之意,开始顺着泥俑的方向去查案,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一半。接下来,他复悄悄将这张草纸扔给朱为存,就是希望让这个弃子发挥最后作用。让他拿着这张草纸去报官,从而利用官府的力量,按这草纸上的内容,去收集全县的泥俑回来。”
李夔幽幽一叹:“只是没想到,他的这般安排,却是出了一点差错。那朱为存因为参与了分赃,故而心下疑神疑鬼,神思不宁,便去找朱东商量。最终二人因为接下来的应对处置,而产生口角,激暴矛盾,以致于朱为存一怒出手,杀了朱东。这一点,应该是这个穹东赞所没有想到的。”
李夔环视众人,见各人皆是抬头瞪眼地望向自己,遂又说道:“但是,事情虽有变化,以致于闹出人命。但对于穹东赞来说,他的目的,还是可以达到的。这是因为,那朱为存虽然存心要把官府办案人员往妖狐鬼怪上去误导,但他故意留了下这张草纸,那官府为了继续查案,必定会按其要求,去收集全县的各类泥俑,以求找到案件新的突破口。所以,从这一点来说,穹东赞这般行事,虽有波折,甚至闹出了人命,但最终却还是达到了他自己的要求。”
听完李夔的话,县令段知言顿是连连点头。
不过,他却又迅速地问道:“那,那他要收集这么多的泥俑作什么呢?”
李夔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以某看来,他之所以要这般做,要收集这么多的泥俑,那就说明,他与这些泥俑之间,只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秘密就是,那个穹东赞,需要从官府收集回的泥俑中,找到他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