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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二章 摊牌

李府前后三园,皆修有角楼数座。开春之时,授李承志交待,郭玉枝将宅邸从中官贾璨的手中购回后,又大兴土木。

虽不敢与泾州的坞堡相提并论,但也修的墙高院深。院墙足宽丈余,莫说跑马,驾车也无问题。

墙上家臣林立,个个引弓待命。李承志还特意让李睿取来了他的配弓与铁翎箭。若真如崔光所言,敢有人予李府门前耀武扬威,李承志定会让他知道“人马相连”是什么意思。

等了一阵,确实有甲士朝李府行来。但与李承志想像的截然不同:

来都就只十数位,既无北征大军的幡旗,也无征北大将军高肇的仪仗,甚至连杆号旗都无。就那般光秃秃的,不急不徐的往北而来。

走的也不急,就如踏青。队列也是散散乱乱,并无阵形可言。

这哪是什么示威,倒像是来游玩一般?

相距还剩半里,李承志眯眼细瞅,冷声问道:“猿儿,好生看看,那当先一骑,是否为高司空?”

李睿箭术绝伦,眼力自是极佳。稍一搭眼,便有七八分把握:“郎君,真是高司空!”

正回应着,李睿眉毛微微挑动,好像极为惊讶,“为何全都下了马?”

还能为何?

看着那十数骑下马步行,缓缓往李府走来,李承志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高肇,我入你大母?

树欲静而风不止,用在此处最为贴切不过。

他就是那棵树,高肇自然是风。

“全部下墙……李协,大开府门。李睿,收起刀弓,与我恭迎高司空!”

李始贤凑了过来:“高肇意欲何为?”

“重归于好、大人不计小人过,诸如此类!”

李承志怅然直叹,往墙下走去,“不然他何至于在十数丈外就早早下马,步行而来?就是要摆出一副以德报怨,礼贤下士的模样。”

李始贤极为不解:“这样岂不正好,就如廉颇与蔺相如之将相和?”

将相和?

父亲也真敢想。

自他去岁冬领军出征,至如今高肇得胜归来,二人虽未蒙面,但隔空交手都不知对了多少招。各自给对方挖了多少坑连他们自己都已数不清。

用势不两立,形同水火都不足以形容二人如今的关系。但有一丝机会,李承志就会毫不犹豫的置高肇于死地。

他相信,高肇也绝对是这样打算的。

那高肇为何如此惺惺作态?

八成是在给高英、元英等人上眼药水,更是将他李承志往风口浪尖上推。

李承志深知,崔光今日这一遭看似是受元英所托,但未尝不是高英暗中默许。

只因高英已被这些老狐狸骗怕了,颇有些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看谁都不像好人。

而高英初涉朝堂,更像是发现了财富密码,对“帝王心术”热衷的不行,事事处处都想玩一玩平衡的手段。是以也绝不愿看到高肇与李承志拧成一股绳,合起伙来欺瞒她。

不然当初明知会对李承志不公,但她为何依旧派高肇入关,欲易其为帅?

但如今高肇得胜归京,风尘仆仆数千里。连城都未进,连家都未入,更未入宫觐见太后与幼帝,却先来见李承志。更是摆出一副握手言和,主动示好的模样,让李承志接还是不接?

若是傲慢不逊,漠然视之,那他这半年好不容易积攒出的好声名怕是立地就会烟消云散。反而会被视为目中无人,不识好歹。

若是与高肇尽释前嫌,破镜重圆,又让高英、元英、崔光等人如何做想?

少不得会骂他几句两面三刀,反复无常。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人设崩了。

已然两面不是人,反正已将高英得罪的不轻,也就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比比谁更无耻了。

也正好探探高肇安的是什么心。

李承志快步下了院墙,三步并做两步迎出府门,高肇已然到了阶下。

不待高肇做声,李承志拱手揖礼,深深往下一拜:“司空大驾光监,使寒舍蓬荜生辉,更是晚辈惶恐不已……”

高肇笑吟吟的应道:“你我之前,何需如此生份?”

说着托起李承志,又与一旁的李始贤叙起旧来。就偈多年未见的亲兄弟,热情的不行,就差流下两道热泪。

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李承志恶心的不行,还不得不挤出笑脸。

与高肇比不要脸,看来还是要差一筹……

心中暗骂,李承志下意识的往后扫了一眼。阶下十数位,皆是甲胄齐备,恭身而立,应是高肇的贴身亲卫。

便如高肇一般,这些人姿态很是恭敬,但李承志总觉的哪里不对。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瞅了好几遍,当看到斜挎于马背横钩上的方盾之时,李承志心中突的一凌。

高肇来的如此仓猝,哪能想到自己会先兵后礼,准备用弓箭招呼他?

这老贼怕不是顺手牵羊,做了两手准备,真就意欲示威?

便是自己恼羞成怒,刀弓相向,也不可能真的明目张胆的杀了高肇。反倒能让他先一步占据大义,如果日后要以非常手段对付自己,也算是师出有名。

若是自己不上当,就如眼下一般,再恶心也得忍着。自然会让高肇搏足了名声,反倒使自己落下个前倨后卑、心口不一的小人形象。

这是一石两鸟之计,而且还是阳谋。

恶心只是其次,让李承志心惊的是,高肇此举摆明在告诉他,不准备跟他玩虚的了,而是要来真的?

为何这般急?

李承志念头急转,甚至都未留意高肇与李始贤如何假惺惺的客套。直到梦游一般将高肇迎进中堂,李始贤借口离去,堂中就只余他与高肇二人之时,他才猝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