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事与愿违……
刘芳与游肇一个掌太常,一个掌太府,且对兵事知之甚少,也很少插手,故而索性闭口不言。
元澄与元诠则是暗暗惊骇,左右为难。
惊骇的是才只一年,李承志为何就能长成庞然大物,竟能与月余之间大破罗鉴与元鸷十万余大军?
如今更是此消彼长,其害更甚于高肇。若不将其诛除于弱小之时,而任其成长,必然致灭顶之灾。
而偏偏朝廷恰至前力不足,后力不继之时?
办法倒不是没有,无非就是驱虎吞狼。
就如高肇,他既然能与罗鉴合谋,定是已知李承志必为大患,更甚于朝廷。如今又闻此噩耗,焉能不知若依旧与朝廷征战不止,不论谁胜谁败,最后只会便宜李承志?
是以才会予信使行予便利,将罗鉴与元鸷之急报尽快送予奚康生,并秉至京中。
其实不言而喻。
这倒好办:便是不能将其招降,至少可施以缓兵之计。再后再诏令奚康生挥师西进,征伐西海。
但问题是,有罗鉴与元鸷前车之鉴,奚康生这十五万大军,不一定就是李承志的敌手。
所以,元澄与元诠才会为难:若想一劳永谗,就只有行“驱虎吞狼”之计。
这虎不为南梁,便为吐谷浑,甚至还要加上柔然。吞的自然是李承志这头狼。
但吞了狼,虎若是不走又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与世仇媾和,非心坚志毅之辈不可为,其余不论,只是世人之唾弃,身后之骂声,就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而向太后建言也罢,出使敌国借兵也罢,非元澄与元诠不可为。
不说别人有没有这个资格,够不够份量背这口天一般大的黑锅,便是他二人把持军权,不令崔光、刘芳、游肇等人染指的过往,那二人除非比猪还蠢,才会替他们分忧。
元澄尚可,只因与高英不止一次商议过此事,是以早有决断。但元诠却了肠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当初哪怕拼着太后降罪,也要坚辞不授这辅臣并太尉之职……
几人心思各异,皆是沉默不语,高英的脸色也越发阴沉,心中更是又悔又恨。
曾几何时,她想过会与李承志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时也,命也……
高英猛一咬牙,冷冷一哼。元澄等人皆是如梦初醒,悚然一惊。
“刘卿,代孤列诏!”
刘芳忙躬下腰:“臣遵旨!”
秦松极有眼色,手脚麻利的送上了笔墨纸砚。
“令任城王为史,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副,出使夏州,招抚高氏:若能拔乱反正,弃暗投明,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可赐高肇为夏国公,世袭罔替……以下附逆之臣皆官复原职,另赐候、伯不等……”
稍一顿,高英又道:“再列一诏,赐李承志为凉王,世袭罔替,另赐免死铁契,子孙非叛逆之罪可免十死,与国同休……”
元诠猛的一愣,便是城府深如刘芳、游肇,依旧被惊的骇然色变。
造反还有封王的,这岂不是开了王朝之先河?
前者也就罢了,待李承志这封诏书一下,争先效仿者定然如过江之鲫,源源不绝。这天下怕是再难有安宁之日。
也就只有元澄知悉一二,并不见慌,就是脸色灰暗。
停了几息,高英又神经质般的笑了一声:“予高肇宣旨之时,将另一封诏书也一并宣读予他,如何抉择,让他自行思量……若是他依旧不应,不靳令逆军缴械,便令奚康生尽起全军,便是国灭,也定要使高氏鸡犬不留……”
殿中就只四位辅臣,却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优容高肇,分明是逼的他不得不降。
再看高英,脸上的狰狞之色就如实质,恨不得啖高肇之肉,饮高肇之血。可见对其有多恨?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足为奇。
若非高肇兴风做浪,暗中煽风点火,焉能元澄与元英对李承志那般猜忌?
若非屡进谗言,高英更不可能明知他为臂助,却不但不重用,反非百般排挤?
更是因为高肇意欲斩草除根,布下天罗地网欲取李承志性命,才使他假死遁之河西。
不然李承志早去了平州上任……
这一切,全是因高肇而起,高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高肇定然也能料到此节,那他降是不降?
几人暗忖,八成是不得不降。
高英虽恨他入骨,但毕竟姓高,至多也就是取他性命,而且必然要在平定李承志之后才能付诸于行动,且不能明目张胆,不然便是言而无信。
如此一来,至少高氏子弟信命无忧,香火无虞。
但高肇已将李承志得罪到了骨子里,只是屡次将李承志置于死地而言,以其睚眦必报的性情,李承志但凡一朝得势,高氏定然鸡犬不留。
只此一点,高肇便是猜到高英这是“一桃杀两士”之计,也必然会慎之又慎。
更何况,还有另外一道赐予李承志的圣旨:封为异姓王,免其子孙十死,李承志万一心动了呢?
真到那时,高肇便是愿降,也怕是没机会了。只因李承志只要归降,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高氏……
这是阳谋,即便高肇明知是计,迫于无奈,也只能甘愿入彀。
不然他何需于罗鉴暗中媾和,祸水西引,也不更可能一反常态,呵如珍宝一般将罗鉴与元鸷的急报护送至李韶的大营……
心中思量,元诠终觉有些不妥,壮着胆子问道:“微臣斗胆,请太后始罪:若是高肇弃暗投明,那李承志又该如何?”
“李承志?”
高英神经质一般的笑了一声,“便是封他为亲王,他也不会降的……”
元诠稍一思量,恍然大悟:若是李承志原受朝廷招抚,就绝不会予此战中胜的如此干净利落。
至少也该是边打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