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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身为男儿,顶天立地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北城墙下,乱民营里火光大作,火焰借着大风,越烧越旺,转眼间便蔓延出去了几十丈。

乱兵乱兵被烧的哭爹喊娘,狼奔豕突,嘶嚎声惊天震地,足足传出去了三四里。

随即,近十里长的北营竟全都哗动了起来。

好在北城一直都是李文孝的兵在驻守,各营都是分开驻扎,没有连在一起,再加刮的是西风,火势又是从最东头的营寨燃起来的,大部风的营寨都在背风处,所以没有发生火烧连营的惨相。

再加北营中知兵的军将兵头颇多,不大的功夫,就将兵卒与民夫安抚了下去。

这要是换成刘慧汪的南营,怕是当即就哗了营……

即便如此,这一把火即便烧不死上千,也得被踏死个几百。

兄弟二人四条腿抡的飞跑,吃奶的劲都快使出来了,往城墙下狂奔。

十数步外,李浩骑着一匹马,领着十数个兵卒紧追不舍,还边追边骂:“好个狗贼,今日不将你等斩于马上,爷爷誓不为人……”

为了两匹马,两兄弟竟然点了整座军营?

若不是值守的亲信警觉,这两个王八怕是还想潜进自己的营账,将自己也一刀捅了……

李浩肠子都悔青了。

两匹马而已……

要是知道这兄弟俩这般刚烈,为这么点小财就敢拼命,他保准老老实实,半根指头都不乱伸。

哪怕是当亲爹一样供起来都行……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事情皆是因他贪财而引出来的,不论是刘慧汪还是李文孝,不可能将这般大的变故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若是深究,他因贪财而引起属下叛变烧营的经过,根本就藏不住……

不说自个能不能活命,家中那几十口会不会受到牵连,从而拉到营中被充做军粮?

李浩越想越怕,惊惧之下,竟生出莫大的勇气,催着马就直追而来,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城头之下。

这眼看就要追上了,李浩正准备抽刀砍杀,却发现那两兄弟竟然停了下来。

二人跳上了一座尸堆,李聪正手忙脚乱的从背上解着弓,李睿则扭头冲城上喊了一句:“不要放箭,我们是信使……”

这玩意缺的厉害,城上哪有那般多的箭用来浪费?

也就是大群乱民来填城时,守军才会放几轮,平时都是能省则省。

看跑来城下的只有几个人,几个守卒抬来了一口锅,锅里的水正沸腾着,准备等他们冲近一点后,再照头泼下去。

此时一听跑来城下的竟是信使,头目立即让兵卒将锅移远了一些,又派了一个手下去给胡铎和李始贤秉报……

看城上竟真的没有射箭,李睿心下大定,猛一回身,又从腰里抽着刀。

回过头时他才发现,眼前竟然只有李浩一个,那十数个兵卒,正在远处磨磨蹭蹭……

这一路坑坑凹凹,随处都有死尸,李浩的马根本跑不快,不然自己两兄弟也不可能这般顺利的就逃到了城下。

所以根本不是李浩跑的太快,而是兵卒再蠢也知道惜命,冲的近了,城头上的守军就会放箭。

李浩只是上官,又不是亲爹,哪个会心甘情情愿的陪他送死?

李睿狂声大笑:“狗贼,今日此地,便是你丧命之处……”

李浩此时才反应过来,身边竟无一个手下,全在身后十余步外踌躇不前?

“好一群忘八……”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打马就想逃。

都到了这一步,两兄弟怎会放他活着回去?

李聪当即一箭,准准的射在李浩的身上。可惜李浩穿着甲,这一箭别说杀伤,连挠痒痒都不如。

李睿眼神一冷,脚下一蹬,飞一般的跳下了尸堆,一刀持刀,一手持藤盾,如一头下山瘦虎,猛的杀了过去。

李浩目眦欲裂,举起横刀就砍,只听“咚”的一响,刀刃结结实实的砍到了藤盾上,但李睿却不见了。

李浩正自惊惧,猛听“嗤”的一声,而后胯下战马猛的一声长嘶,而后人立而起。

随即便见李睿如同灵猴,飞一般的从马腹底下钻了出来。

再仔细一看,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整个人就似是被血洗出来的一样。

怪不得战马会惊,原来是他捅了马腹……

李浩又惊又怒,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的跌落下来,后背刚一挨地,便觉脖子里一痛……

看着满脸是血,正呲着一口白牙冷笑的李睿,李浩仿佛看到了厉鬼。

“莫……莫杀我……”

刚求了一句,一股血就涌进了喉咙,将后面的求饶的话淹没了下去。

李睿噌的一下抽出刀,边往下扎边狞笑道:“好叫你死个明白:爷爷乃白甲大帅李承志驾前亲卫幢帅李睿是也……”

话音刚落,第二刀又扎了下去,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惊的,李浩两只眼睛暴突,几欲挤出眼眶,随着几口鲜血吐出,而后头一歪,当即就断了气。

才追过来的李聪气急败坏的骂道:“竟不给我留一刀?”

“还怕日后没的杀?”李睿抽出刀,又飞快的解着李浩身上的札甲。

“能一样吗?”

李聪踢了李浩两脚,又看了看远处乱成一锅粥的贼营,后怕的骂道,“都怪你,悄悄摸摸的不逃,非要点什么火?差点就没逃出来……”

“你能咽下这口气?再说了,放火的时候,怎不见你吱声,似是比我还要爽?”

“废话?”李聪白眼一翻,“不一定就能逃出来,不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不就对了!”

李睿解下甲,又在李浩身上摸索着,摸出了几块铜铤不说,好似还有几颗珍珠,“郎君常言,生为男儿,就应该顶天立地……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李聪都被惊呆了。

你这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说这样的话合适么?

他更不忿的是:道理他也懂,但为何他就说不出这般豪气的话来?

明明是一个娘生的,还自小一起长大的……

“发什么愣?”李睿又斥道,“去问守卒要绳子,将这匹马也吊上去,至少能开开荤……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

……

夜风吹过城头,发出呜呜的怪响。而后打着旋儿下了墙,吹的草棚上的枝叶稀里哗啦。

李始贤睡的正沉,恰好梦到州城已破,那怪响与风声,就如是在战场上厮杀,人嚎马嘶。

“杀……”李始贤猛的一声嘶吼,如同响雷,惊的胡铎一骨碌翻下塌来。

油灯上的火苗正在微微晃动,房外依然漆黑无光。除了风声,并外其它多余的动静。

再一看李始贤,躺的跟个大字一般,呼噜打的震天响。

胡铎猛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