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制谶言,诱哄刘慧汪起兵造反的秘辛,也已然被其识破……
家人也已尽落刘慧汪之手,以这僧贼的狠毒,暗恨之下,便是自己真胜了李承志,也绝不会给李家留半个活口下来……
更可恨的是,家中也罢,身边也罢,早已布满了刘慧汪的眼线和奸细,自己却丝毫不察?
李文孝五官狰狞,满脸泪水,似是看仇人一样的看着李春,竟恨的咬牙切齿:“知不知我为何到了这等境地?只因家中尽是你这等猪狗不如、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
“家主,真不是我啊……”李春一个接一个头的砸在地上,嘶声哭道,“我李春若是做过半件背叛家主之事,定叫我子孙死绝……”
遑论你李春一家,便是全族死绝,又能抵的上主家子弟的半根毫毛?
完了,全完了……
乌支李氏,马上就要种绝族灭……
“那就去死吧?”李文孝一声暴吼,抽出刀来,就往李春头上劈去。
李春再愚忠,也不可能头都砍到头上了还不知道躲。
他就地一个翻滚,闪开了李文孝的刀,再次跪到地上,咬着牙哭嚎到:“便是想杀我们,也肯请家主让我等在阵前拼上一场,至少也能替家主搏一丝缓息之机……
只要胜上一两场,那刘慧汪定然能将军权全付交予家主,徐徐图之也不迟……”
徐徐图之?
你当这是普通的流贼与叛军?
知不知道刘慧汪为何以前处处提防,这突然之间,不但敢让自己领军,更是将叛军主力全都交给自己掌握?
只因刘慧汪相信,这两月以来,营中兵卒与军将,十之八九都已成了他的信徒,便是自己想反,也根本反不起来的。
福临心至,李文孝竟突然间就猜到,麾下、家中、甚至是自己身边的亲信,为何都成了刘慧汪的眼线?
怕是早已被刘慧汪及其手下蛊惑,成了那大乘神教的信徒……
就连眼见的李春,怕是也已心生反意,转头就会投往刘慧汪麾下吧?
好啊,那就一起死……
一时间,李文孝万念俱来,甚至已生出同归于尽的打算来。
够不到李春,他本能的想起身,但屁股刚刚一抬,便觉眼前一黑。
人“腾”的一下又重新坐了回去,就连手里的刀,也“咣啷”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家主?”李春一声惊呼,飞一般的扑了过来。
“滚开……”李文孝一声怒吼,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
他现在看谁都像叛徒……
“报……”
李春刚刚扶住李文孝,突听帐外一声急吼,一个传令兵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其面如土色,眼神惊乱,李春心中一紧:难道那李承志,已然打过来了?
果不其然,只听传令兵急声说道:“大将军,白甲军打过来了……卑职来报时,竟已冲至寨前二十丈左右,正在填掩壕沟?”
填掩壕沟?
李春脸色狂变,竟似比李文孝举刀杀他时还要让他惊惧。
他目眦欲裂的问道:“白甲军是正面强攻?”
“正是在强攻……营寨正西,满山遍野俱是白甲贼……除此外,正北方位更有数不清的车驾,好似在布阵,甚至是南营之南也见有大股烟尘,竟似是要将我军包抄……”
四面包抄?
李文孝猛的一愣。
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白甲贼才有多少人?
他昨日登上云车,早已替那李承志数的清清楚楚。
算上辅兵、民夫,一万有二顶天了……
而义师呢?
光是战兵就有近两万,以及还有五六万的民夫……其中不乏视刘慧汪如再生父母,只要那秃贼一声令下,便能视死如归之辈……
李承志哪来的胆子,敢四面包抄?
竟敢这般深入,就不怕被义师来个反包抄?
要是这般蠢,那白甲兵怎可能连战边捷,且每次的战比都那般诡异?
这定然只有一面是实兵,其他几面都是佯攻,就是不知,哪面是实,哪面是虚……
李文孝刚要下令,又猛的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才想着同归于尽,此时竟又担心起来?
死绝了岂不是更好,也算是为李氏陪葬了……
但难道真的就此放弃,让乌支李氏落个种灭族绝的下场?
但又有谁能来救自己一把?
好不甘心啊……
一时间,李文孝脸色忽阴忽睛,竟有些摇摆不定。
看他呆坐不动,李春大急。
军情如火……白甲军来的太快,这天都没亮,竟已攻到了营寨墙下?
此时的军营怕是乱成了一锅粥,但凡贼兵胆气再壮此,不计伤亡的杀进营来,有很大的可能会让义师大溃,哪还耽搁的起?
李春嘶声喊道:“家主,李承志快打进来了……”
李文孝本能的一声冷笑:“义师哪有这般不堪一击,便是那李承志,也绝然不会如此愚蠢……”
嗯……不对……
李承志?
对,李承志……还有一个李承志?
自己竟然才想到?
一刹那间,有如垂死的病人回光返照,李文孝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潮红,眼中精光直冒,亮的吓人。
“李春!”
李春下意识的一愣:“家主?”
“我便给你一次机会……由你亲率那一千甲卒驻防北营,不求大胜,只需你紧守阵脚,将营北的白甲贼拒于寨外……”
李文孝的眼中冷芒似箭,声音更是冰寒入骨:“你也莫想着要投奔僧贼,那刘慧汪正要倚重于我,也不想想,我若决心杀你,他愿不愿甘心保你?”
说着又是一叹:“我李文孝说到做到,此次过后,而等之过既往不咎……”
李春心中一寒,竟连李文孝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不是要疯了么,为何还如此冷静,竟能猜出自成怀心中的打算……
李春猛一低头:“家主放心,李春便是战死在阵前,也绝不会做出那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呵呵呵……”李文孝冷笑了一地质,只是挥了挥手,“滚吧……”
李春“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而去。
账内又只剩李文孝一个人。
烛焰烧着牛油,不时会发出一声“噼啪”的炸响,再往外看,天竟然都亮了。
看四下无人,李文孝猛的拉过一张帛纸,奋笔疾书。边写还在嘴里念叨着:“刘慧汪啊刘慧汪,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看谁先死?”
而后又听一声狂笑,笑着笑着,就像噎住了一样,李文孝猛的开始咳了起来。
雪白的帛绢上,竟然咳的点点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