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李睿瘦小没多重,但披着全甲至少也有一百五六,却被李始贤踢的双脚离地,倒飞了出去。可见了他愤怒到了何种程度。
“你是如何护持承志的?”李始贤嘶声厉吼,恨不得扑上去将李睿的两条腿打断。
他脚下一动,察觉身侧的那道身影极为眼熟,下意识的就扫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惊的他就跟见了鬼一样,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李亮?
别说只是用面甲遮着脸,哪怕化成灰,李始贤自问也能认的出来。
李亮是李松这一房的长子长孙,他父是父亲李其的亲卫幢帅,因保护父亲不幸战死。
而李亮刚满十六,就成了自己的亲兵……
他惊的不是这个,而是李承志也罢,李睿也罢,都口口声声的告诉自己,李亮已经战死了!
那他又是怎么活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李始贤面如土色,身体抖的如同筛糠。
李松等人,就藏在河西……
李承志也根本不是如张敬之所称,被他派往河西探路了,而是偷偷去见了李松……
“噗通”一声,见李亮跪倒在地,李始贤才被惊醒。
疯了吗?
李始贤紧紧的咬着牙,抓住李亮的甲领,硬生生的将他提了起来,似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般,声音虽厉,却低不可闻。
“你怎么敢……眼瞎了么?”
意思是难道你没看见达奚就坐在那里?
李亮泪如雨下,哽声说道:“仆只想……见郎君最后一面……”
见你娘?
“他还没死……”
李始贤眼神猛的一冷:“你给我站直了……再敢往下跪,或是再敢掉半滴泪,爷爷打折你的腿……”
李亮紧咬着嘴唇,用力的点着头。
李始贤又一指跪倒在地的李睿,猛使眼色:“尔等还哪来的脸来见承志?给爷爷滚出去……”
哪还不知郎君确实无碍,不然家主早将他们斩于此地了……
李睿喜极而泣,“咚咚咚”的跪了三个头,拉着李亮就走。
见二人转身离开时,都未听到达奚的声音,李始贤猛松了一口气。
他边转着身,心思也转的飞快。
想来达奚并不认得李亮。
但张信义,绝对是认得的。
但张信义真是好胆,明知一不小心就是诛三族的大罪,竟都敢将李亮带至达奚面前?
仔细一想,张信义这个外人竟都知道的比自己这个亲爷还要多?
好个逆子……
心里正骂着李承志,李始贤忽然感觉到,四周怎么这么安静了?
他猛一抬头。
达奚就跟冻住了一样,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两道身影。
李始贤微一侧目,也跟着一震。
竟是两个女子?
大的哪一个,容貌竟不输夫人?
这荒山野岭的,这等人物是从哪冒出来的……不对,她们竟朝着承志去了?
高文君牵着魏瑜,一步步的走向李承志,两个医吏无所适从,只好飞快的拉过李承志的中衣,盖在了腹下。
达奚还鼓着眼睛,像是看到了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高文君?
这张脸,怕是全大魏都找不出几张相媲美的,自己怎么可能认错?
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她看着李承志的目光,为何那般怪异?就跟……就跟自己征战归来,夫人抱着自己喜极而泣时一模一样……
达奚猛的想起两个医吏给李承志剥甲时,从他怀里掉出来的那一截头发。
自己当时还想,这荒山野岭的,李承志是从哪里惹来的风流债?
此时一看,那一截秀发,分明就是从高文君在耳边割下来的。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不该骂醒李承志:便是色急,你也不该如此昏头啊?
这女人身份虽贵,却是孤鸾之命。谁娶克谁,都他娘的克死了三个了……
极度惊疑之下,达奚竟忘了说话,心脏跳的如同擂鼓……
李始贤气的心中大骂:好你个达奚,怪不得动不动就鼓惑着承志去青楼,原来是个好色之徒?
但便是绝色也是来历不明之人,你怎敢让她们走到承志身边?
“停下……”李始贤一声厉吼,飞一般的挡在了高文君面前。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高文君的眼中不见一丝光亮。心中更无半丝他念,只有光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李承志:
全身都是血洞,大小足有二三十处……
腰间露着一个足有拳头大的伤口,竟然前后通透……
但这么多的伤,却不见有一处往外流血,这分明就是……血已然流干了……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也罢!
不是已经发过誓了么?
我要陪着他……
魏瑜早已哭成了泪人,不知流了多少,两个脸蛋已被泪水蜇的发紫,竟似肿了起来。
“小瑜儿不哭,要好好的活下去……”
高文君揉了揉魏瑜的小脑袋,眼中猛的生出一丝光亮,好似穿透了李始贤,看到了其后的李承志,一张俏脸竟笑靥如花。
她一声冷喝:“让开……”
李始贤肺都要被气炸了。
我儿伤的如此之重,你竟能笑的出来?
“哪里来的野女人……”
口中喝骂着,李始贤竟伸出了手,本意要将高文君推开,但看在达奚眼中,竟似是要扇高文君一巴掌。
“不要……”达奚一声惊吼,飞一般的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李始贤的胳膊。
“她是高文君!”不等李始贤发怒,达奚急声提醒道。
“爷爷管他是高还是低,是文还是武?”愤怒之下,李始贤奋力一甩,竟将达奚推出去了三四步。
这一巴掌真要打下去,李始贤会是什么下场?
达奚骇的汗毛倒竖,急的大吼:“她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当今高皇后的堂妹,当朝高司徒的侄女……”
扯淡呢?
一腔怒火瞬间就被惊到了九宵云外,李始贤的手掌硬生生的僵在了半空,脸上的肉直抽抽。
他终于知道,原来达奚根本不是被美色所迷,而是被惊呆了。
就如此时的自己……
那女人,竟然跪在了承志身前,眼泪扑簌扑簌的直往下掉。
“郎君,你答应过妾身的:不求此生,只求来世。妾身更是发过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妾身这便来陪你……”
李始贤和达奚被惊的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李承志竟然和这女人……私定了终生?
李始贤只觉一股邪火冒上了心头,差点被气的昏过去。
张京墨也就罢了,这又冒出来了一个高文君?
便是身份再贵又如何,也不看看这女人都多大了?
怕是没有双十,也差不到哪里去……
逆子,你是生怕为父和你娘打不折你的腿是不是?
达奚又惧又疑。
若是常人,有十条命都不够高文君克的。
但泾州盛传李承志神智天授,邪异如大乘法王刘慧汪竟都是这般说法,想来是有那么几分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抵的住这高文君的命数……
李始贤和达奚正自惊疑,猛听那小一些女子一声尖叫:“姐姐不要……”
二人悚然一惊,骇的头皮发麻。
高文君的手中竟握着一柄匕首,狠狠的朝自己的心口扎去。
完了……
这女人以为承志早已气绝,竟然要殉情?
两人齐齐的一声惊吼,声音之大如同响雷:“不要……”
只以为转瞬之后便是血溅当场,但等了好几息,那匕首堪堪停在高文君的胸前,刀尖都已刺破肌肤流出了血,却再未寸进半分。
两人都能看出高文君自刎之时神色之坚,力道之大,心知绝对不是在演戏。
但诡异的是,那刀竟硬生生的停住了?
定睛一看,一只大手如同铁箍,紧紧的抓着高文君的手腕。
再一看,李承志竟然醒了?
只听他一声怒吼:“我还没死呢……”
“啊……”
“啊……”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齐齐的一声尖叫,像是疯了一样的扑到了李承志身上,又哭又笑。
李承志疼的直呲牙……
但都还未啊出声,他双眼猛的一鼓。
达奚……
父亲……
他们怎么在这里?
嗯?
自己竟然是光着的……不对……自己的身上,还爬着两个女人……
这……这怎么解释?
迎上李始贤愤然的目光,李承志心里一缩,嘴里直发苦。
他尴尬的笑了笑:“父亲……”
伏在他身上的那两个身影猛的一颤。
若是外人,便是千千万都无所谓。
但这位可是他的生父……
一大一小又急又慌,等爬起身来,两张脸都红的跟染了胭脂一样,更是羞的连头都不敢抬。
达奚都被惊呆了。
此时看来,竟然不止一个高文君,而是两个?
李承志,爷爷简直佩服死你了……
李始贤的目光扫过高文君和魏瑜,又停在李承志的脸上,而后冷声笑道:“李承志,你好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