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崔浩、也就是一手奠定元魏汉化基础、三朝权臣崔司徒的外甥。
后者是清河崔氏的主家。
先不论这二人的出身,也不提二人均已是位极人臣,就说二人曾先后任过国子祭酒一职,均是闻名于世的儒学巨擘,这教出的弟子得有多厉害?
羊侃啊羊侃,你这等于是要把我李承志架到火上烤啊?
李承志疑声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高文君竟也不担心,反掩口笑道:“自是要让郎君知道:并非时无英雄,自不会让竖子成名……”
李承志顿时了然:意思是来打自己的脸了。
同属陇右李氏,已离着这么近,李始贤不好装看不见,只好与郭存信、郭玉枝等走了过来与李神俊打招呼。
此时李承志才想起来,高文君刚刚提到了李遵。
要从李始贤这里论的话,自己还得称呼他为世叔?
刚准备见礼,李神俊却先笑着摆了摆手:“话说的太满了!”
态度摆明是拿李承志当晚辈看,意思是羊深该如何如何,他肯定是不参与的。
私谊是私谊,但也更没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家人的道理。
李承志也没矫情,还是拜了下去:“世叔说的是!”
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还有很不以为然。
这羊深也是可笑,话都是你弟弟说的,你却要把怨气撒到我头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来就来,我还真不虚。
孙子云: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无非就是扬长避短而已。
有本事来打一仗啊?
也就是受着伤,不然打一架岂不是更好?
让你两只手……
摆明没想讲和气,羊深也没虚情假意,先是劈头盖脸的骂了羊侃一顿,又转过头神色不善的看着李承志:
“自入泾州,某便常听李仓曹之威名,世人皆赞李仓曹谋略百出,勇武非凡,文才更是过人。文渊不才,特来讨教一二……”
李承志瞳孔微微一缩:这是真跑来打脸了?
他微微一拱手:“讨教不敢当,羊右丞请示下!”
羊深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冷笑:“听李仓之言,似是知无不会?某又听闻祖居李氏以《韩诗》传家,李仓曹更是擅诗之名,也曾师从刘祭酒粗研《毛诗》(研究诗经的流派之一)?”
羊侃觉的头皮有些发凉。就如暗中有支箭隐隐的指着他,似是汗毛都要倒坚的那种感觉。
他下意识的一抬头,看到一双眼中闪着寒芒,冷冷的钉在他脸上。
魏瑜咬着银牙:“羊侃,你瞎了眼?”
李承志一愣。
方才还似坐都坐不稳的模样,软绵绵的靠着自己打盹,为何突然就这般精神了?
只以为魏瑜是因为羊侃差点将自己撞下马而打抱不平,李承志摸了摸她的小脑瓜,温声说道:“别闹!”
便是这一声,眨眼前还如小老虎一般的魏瑜,眨眼后就乖的像是一只小奶猫。
达奚止不住的直叹气。
羊侃有没有眼瞎不知道,反正李承志绝对是瞎了,都快没救了……
羊侃都还有些懵,猜想魏瑜为何骂他,又听李承志问道:“你想让我如何教你?就如午后见你时讲的那些大道理?”
李承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朗声笑道:“圣贤书里多的是,慢慢看就是了。”
意思若是想听夸夸其淡的大道理,是个人都会讲,也轮不到他李承志。
羊侃一点都不慌,又往下一拜:“确如将军所言,天下知理者甚多。但如将军知行合一,止于至善者,却如凤毛麟角。
侃益慕圣贤之道,却患无硕师名人与游,今得将军指点,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故侃冒昧,肯定将军答应:允侃盘桓泾州之时能在将军左右侍奉,一为请罪,二为请教……”
他都还没说完,四周就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什么是“止于至善”?
那是《大学》的开篇之言,意指圣人的最高境节。
李承志才几岁?
说直白些,还是连冠都未立的黄口孺子。
特别是这样的话从羊侃口中说出的时候,让人分外觉的不可思议。
泰山羊氏可不是普通世族,虽不敢称高门,却也是山东一流的门阀。自羊侃之父羊祉之下,同辈兄弟为官者最低也是一州别驾。而与其联姻的大都是五姓高门中同为山东世族的崔、卢、郑、王这四家,可见门第之高。
关右世族本就比山东世族低一头,再加祖居李氏已属微末之流,两者间的差距更是大了一倍不止。所以听到这样的话,宾客就觉的很是怪异。
羊侃难道不是在说,他父辈兄弟也罢,与羊氏联姻的崔、卢、郑、王四姓也罢,竟找不出一个德性可以超过李承志的人?
怎可能?
在这些人里面,认为李承志绝不是什么好鸟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比如安定胡氏……
站在不远处的羊深肺都要气炸了。
听闻泾州人言:李承志桀骜不驯,百无禁忌,又听羊侃说要来给李承志请罪,担心弟弟吃亏,所以他就跟了上来。
但没想到,竟看到了这样一幕?
侃益慕圣贤之道,却患无硕师名人与游……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将整个山东世族都骂了进去?
他正要喝斥,身边的一个男子将他拦了下来:“文缘莫急,李承志都还未有应对,你有何可恼的?”
听到这一句,羊深硬是忍下了一口气:“好,就听神俊所言!”
骂弟弟就等于是在打羊氏、更甚至是山东士族的脸,能忍且忍。但李承志但凡冒出半句狂放之语,就别怪自己出言不逊……
李承志都愣住了。
这羊侃也真敢吹:知行合一,止至至善?
记得这句话是王阳明说的,好像先秦时的曾子也有过类似的言论:知其意,悟其理,守其则,践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