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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真豪杰也

看皇后心情不错,不似往日那般乖张,元雍又讨好道:“臣委实难以决断,有幸遇到殿下,可请殿下示下?”

明知元雍在恭她他,高英还是很受用,遮口娇笑道:“我只是一介妇人,怎敢干予外事,四叔莫要说笑……还是等圣裁吧!”

听到高英的这声四叔,元雍身上的骨头都轻了好几斤,满脸堆笑,连声应着是:“便遵殿下所言!”

正笑着,看到宫门内的几道人影,高英玉臂轻抬,往里一指:“这不是来了么?”

元雍转头一看,元钦与内常侍(高级宦官)刘腾正联袂而来,分明是已请了圣谕。

果不其然,走到近前,二人先是朝着高英一拜。而后刘腾朗声喝道:“官家口谕,元悦与李氏子各杖五十,元悦罚俸一年,李氏子官降两级……”

高文君喜极而泣,紧紧的抓着高英的胳膊,泪珠滚滚落下。

高英拍了拍她的手,又低声斥道:“都予你说过不用担心,陛下与朝中诸公又岂是是非不分之辈?况且还有叔父在,也定然不会让奸贼蒙蔽了圣听……”

几个朝官也是暗松一口气。

皇帝如此判决,既保住了皇族和宗室的颜面,也保全了皇权和朝廷的威严。而且已是公允到不能再公允了……

但随即,元雍又发现了不对:“那李氏子是受诏入京,都未入选部铨选授职,何来的品级可降?”

其余几人也都是齐齐的一错愕,定定的看着刘腾。

刘腾先是一愣,稍一转念,就明白了高肇为何未向陛下秉报此事:皇帝是顺毛驴的性格,此时又正在气头上,予他解释的越多他越生气。还不如先顺着他来,等他怒气消了再慢慢解释……

刘腾颇有些不耐:“诸位上秉时也不说清楚些,陛下怎知这些细枝末节?再者法虽有定,却可变通。庶民即能入粟拜爵,官吏也可赎金减罪,为何轮到这李氏子就不行了?”

说着他又话峰一转:“若还是不好决断,诸位也可再行请秉官家……”

众官恍然大悟:这贼太监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是不敢再去触陛下的霉头?

也不是只有刘腾一个了解皇帝的性格。元雍皱了皱眉头,看着杨钧:“李氏子若要赎官,是否有法可依?”

“有倒是有……只要不是怠政、失德、贪腐、败兵,或遭御史弹劾等,均可赎金保爵,只需降职……”

杨钧沉吟道,“可李承志不但无爵无官,便是职级也无……”

“有法可依就行!”元雍不耐烦的挥着袖子,“你就说多少钱?”

杨钧满脸古怪:“一品千金!”

元雍微吸一口凉气。

除了一层华而不实的名头再鸟毛用都没有的玩意,保一品竟然得废千金?

都能买二三十万斤粮食了……

千金就千金吧,正好那李氏子不知用了何术刚从元悦那里赢了一千金,正好可以拿来抵他的这一品两级。

被晒的心里发荒,元雍恨不得赶快了结此案,好给皇帝复命。他也不问其余人等的意见,朝着高英一揖:“殿下以为妥当与否?”

其实还是有些不妥的:爵是爵,官是官,职是职,三者岂能混为一谈?

但高英要是理会这个,她就不是高英了……

她吟吟的点了点头:“既有法可依,便依此办理!”

元雍暗喜:便时皇帝怪罪,自己也不怕了……

他大手一挥:“行杖!”

李承志大喜,差点笑出了声。

真是没想到啊,本以为一场大祸,最后竟这样轻轻的揭过了?

堂堂御弟,一品亲王的两颗牙,才值一千斤铜?

别说一千斤,便是万斤他也不在乎。

更何况,元悦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怎么也不止一千金了吧?而且挨杖也是一起挨,等同于皇帝判定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李承志恨不得山呼一声:陛下英明!

元悦却吓的两瓣嘴唇直打哆嗦,小脸儿煞白煞白,就差尖叫了。

若是以往,皇兄至多也就是呵斥一番,再让自己在太庙跪上几天几夜。为何今日的惩处这般重了?

五十杖啊,怕不是好几天都下不了床……

竝时就有几个高壮的金甲军将围了过来,又各有一个力气拿着一截柳枝递给两人,意思是让他们咬在嘴里,以防咬伤了舌头。

元悦乖乖的接过咬住,李承志却是一摇头:“不用!”

枪林箭雨里都走过,五十杖算什么?

他不是一般的高兴,心情不是一般的舒畅。又朝那个来剥他衣衫的力士笑道:“不劳力士,某自己来!”

说着,两只手便拽住了双领,手上稍一用力,只听“嘶啦”一声,身上的丝绸薄衫便裂成了两半,露出了脊背。

元悦顺声一看,猛的一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凸凹不平的箭坑一个挨着一个,有的刚刚长好,肉色正鲜嫩。有的结着如蛛网一般的白膜,即褪未褪。还有的刚刚退痂,四周皮肉暗红,中间却露着如同针眼一般的黑洞,就似蚁眼。

五颜六色的伤洞遍布胸腹,又密又集……

因是洞穿而过,腰下的那两处伤口极是对称,被缝过的伤痕也很长,再加针角错落不齐,就像是被什么野兽扑上去咬了个通透……

一群力士看的心惊胆寒,头皮发麻。

元悦心中哪还有半丝旖旎和邪念。尽是李承志立马横枪,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如同天降杀神一般的画面。

他嘴里还咬着柳木棍,手指哆哆嗦嗦:“责丧死曾的(这伤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

李承志只是一笑,又朝两个拄杖的力士说道:“某便是身负百矢,气绝之际也未曾折过腰……今日这杖就不伏着受了,二位尽管施为……”

这两个力士不知杖过多少高官宗室。若是往常听到这样的话,定是会让口出狂言之辈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但今日却有些不忍下杖?

高文君早已是泪流满面。高英盯着李承志,眼中异彩连连,口中却是咬牙切齿:“如此悍烈之士都敢辱之……怎没将那元悦的牙全打碎?”

一群朝官面面相觑。

看过奚康生的奏表的人九成九是不怎么信的,只以为是夸大其词。就如元悦怀疑的一般:身中数十箭,早被射成筛子了……

但此时一看,李承志这身上的箭伤何止是二三十处?

特别是腰下那一处,估计差一丝就将腰子捅爆了……这李承志是如何活下来的?

想起奚康生的奏表中的那句“身负百矢,断枪穿腹,却宁死不折……”时,这几个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的亮:真悍将也,真豪杰也……

奸滑如元雍,今日竟都难得的多了些担当。他谓然一叹,指了指行杖的力士:“收着些!”

几个力士恭身一应:“诺!”

随即,宫门前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行杖声。

元悦早就做好了尖叫的准备,但杖落到了身上,他竟感觉好像没多疼。

直至挨了两三杖他才反应过来,猛的一扭头。

李承志就如他一般,也满脸的狐疑。

元悦心念一动,放声狂笑道:“哈哈哈……李承志,孤竟然沾了你的光?”

李承志双目狂突:这兔儿爷果然在装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