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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中零六章 赐婚

不知何时,天又阴了。黑云滚滚如墨,越压越低,沉的人喘不过气。

街上行人几近绝迹,就连鸟雀都不见几只。只有瑟瑟寒风夹杂着雪粒吹过。“呜呜”的怪响,仿佛鬼哭。

车夫将马催的飞快,马车风驰电掣,朝宫门奔去。但离午门还有十数丈,突听有人喝道:“停车、下马、换驾!”

车夫高声道:“此乃司空官驾……”

“闭嘴!”

喝叱时,高肇已跳下了马车。

宫门紧闭,城头上密密麻麻,禁卫多的数不清。城下虽只立着十来个,但看到站在城门校尉身侧,穿着一袭金边黑甲的男子,高肇瞳孔微缩。

暗人……竟现于光天化日?

出什么大事了?

高肇快步向前,急声问道:“何处换驾?”

“门内!”

黑甲男子面无表情,莫说称呼官职,似是多余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高肇心中惊疑,快步迈进耳门。

驾车的依旧是暗人,像是怕他乱跑一般,除车夫外,另有四名黑甲军士立于车辕与车尾,近似于押送。

每过一道宫门,马车就会停下,并有甲士高喝:“此乃高司空!”

随后,有人掀开车帘,先细细的打量高肇一遍,再在车厢里扫视一圈,而后俯下身,好似还查着车底。

看其查的如此之严,且还要验明正身,才让高肇暗松一口气。

至少说明,入宫的应不止他一位,且并非皇帝突然要问他的罪。

应是宫中出了大事……

忐忑间,马车连过三门,已然停下,又听甲士唤道:“请司空下车!”

有人掀开车帘,高肇脚未落地,先看到了立于宫门前的皇后、元怿、于忠、刘芳、崔光等人。

皇后居于宫中,其余几位皆为侍中,每日值于式乾殿,故而早来了一步。

见到高肇,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皇后一声急呼:“叔父……”

刚唤一声,一个黑衫甲士往前一拦,阻在高英身前,冷声道:“还请皇后噤声……”

身为皇后,即便再愚昧、再无知,高英也清楚暗人突现于众目昭彰之下,且连她这个皇后都不能开口相询突逢何变,代表着何意?

天地变色,日月倒悬……

她紧紧的捂着嘴,却哭都不敢哭出来。

高肇毛骨悚然,用起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颤抖,在元怿等人脸上扫过。

个个战战兢兢,如丧考妣……

高肇眼前一黑:完了?

将昏之际,无意间看到站在黑衫甲士一侧的元演,高肇突的迸发出一丝精神。

他两只眼睛亮的如同灯笼,似剑一般的刺着元演。

元演眼珠急转,微微一错牙,两边嘴角左起右伏,就如摇头……

不是陛下?

或是说,陛下还没死?

高肇心里一松,丝丝痰鸣自胸间响起,蹬蹬的往后两步。若非甲士眼疾手快,差点一头栽过去。

睁眼之际,才发现此时应在清泉宫外。

难道,是胡充华生了什么变故?

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方才还如五雷轰顶,眨眼竟就容光焕光。

高肇哑着嗓子回道:“多谢!”

不多时,又有数辆马车行到宫门前,依次是元雍、元悦、元嘉、游肇。除此外,还有因母守孝,已去职丁忧两年的任城王元澄。

高肇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若只是胡充华与腹中皇子出了惊变,何需召元澄前来?

元澄虽不得皇帝信任,且数起数落,如今更是闲居在家。但他却是元恪登基之初的六辅之一……

正自惊疑,听到“咯咯扎扎”的怪声,高肇飞快的抬起了头。

宫门开了!

黑衫甲士手一挥:“请诸位入内!”

十几个同样穿着的甲士围了过来,将众人护在中间。

说是护,更像看押……

众臣肃然不语,举步迈进宫门,刚踏过门槛,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不惊的浑身发寒。

只是充华所居,清泉宫并不大,占地也就五六十步方圆。寝宫居中,离宫门就更近了,故而看的极是清楚:殿阶下,豁然伏着三具死尸。

连下两日两夜,积雪奇厚,所见之处非黑即白。但独有那三大滩殷红的血迹,最是让人触目惊心。

一个和尚的脖子上破着一个大洞,烂肉直往外翻,形似驴唇。

另一个和尚伏倒于地,后背已被砍的血肉模糊,竟能看到露于骨外的器脏?

还有一个女冠,明明头颅还连着脖子,却软的似是棉絮,偌大的脑袋竟横担在肩膀之上?

七八个太监跪在阶上,使劲的擦洗着台阶。一缕缕的血水顺着石阶流下。看着那暗红的血迹,再看那伏于阶下的两个和尚,一个尼姑,似是有利箭穿心,众臣无不战栗。

陛下……遇刺了?

十人中,至少有九人脸色狂变,煞白如雪,但也有人暗暗窃喜,狂呼老天开眼。

就如元雍,心中暗喜不已,但脸上悲痛万分,仿佛死了亲娘:“陛下啊……”

“噌!”

一抹寒光亮起,就如被攥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元雍的脸突的一白。

黑衫甲士伸来的刀尖,离他脖子还不足一尺。

“陛下有谕:但有聒噪者,就地擒伏。若违命不遵,格杀无论……”

仿佛冻成了冰雕,元雍浑身一僵:皇帝……没死?

直到甲士收回佩刀,众臣踏上了台阶,既将入殿,他才回过神来。

元雍压低声音,急声一应:“臣遵旨……”,而后就如背后有鬼撵,飞一般的追了上去。

立于殿门处的甲士更多,虽也有穿黑甲的暗人,但大多都是虎贲。就如一堵铁墙,将殿门堵的严严实实。

“诸公,得罪了!”

元渊抱了抱拳,又大手一挥,“搜身!”

立时便有暗人与虎贲冲了上来,三个一组,围至众臣面前。

嗯,为何都是些年轻子弟?

仔细一瞅,高肇暗暗惊疑:竟皆是李承志麾下?

但为何主将换成了元渊,李承志呢?

想到在清泉宫外,也如此时一般,好似大都是虎贲,且是向来与李承志亲近的元演为主将,高肇心中一动:院内那三个刺客,不会是李承志的手笔吧?

不然平日如同羽林附庸、像是影子一样的虎贲,今日突就执戟宫重,反而不见半个羽林?

再看于忠,一张脸黑中带青,也不知是在恐惧,还是在愤怒。

心中猜疑,任由暗人与虎贲搜完了身。非常时候,自是无人敢有怨言。不看身为太尉,还是元渊之父,元嘉不也无半丝难色?

刚至殿门外,好几位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如皇后、高肇、刘芳、崔光、元悦等。

这几位或是被李承志医治过,或是问李承志求过他那特制的伤药,自然一闻便知。

虎贲打开了殿门,殿中已密密麻麻的跪了许多:有陈留长公主、司马显姿、婕妤李氏、胡充华等贵妇嫔妃,也有刘腾、宇文福、元熙等近臣。及一众侍卫、医官……

皇帝斜斜的靠在榻上,懒洋洋的打量着众人。身上围着棉被,看不出伤势如何。就是脸色有些腊黄,也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被吓的。

就只王显侍奉在侧,手中捧着一碗酒,似是在等皇帝饮下。

再往后,徐謇带着子侄弟子,似是在救治什么人,眼尖的已从装束及体型猜到,应是李承志……

高英如遭雷殛。

就是这只手,曾为她治过伤,为她敷过药,也曾抚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更曾狠狠的扇过她一巴掌。

但此时,却软软的耷拉在案下,就如死人的一般……

皇后心中一痛,仿佛插进了一刀尖刀。脑中就如走马观灯,浮现着与李承志有关的每一副画面:

将她护于身后,以身挡刀……

为她割疮、吸脓、施药……

为她两斥胡充华,破其奸计,于已百般维护……

高肇怒极,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李承志再次将他护在身后……

从来都不知道,李承志在她心中的份量竟如此之重。明明只有***好,却如刻骨铭心……难道只是因你救过我两次?

不知不觉之中,元恪在她心中已变了一个符号,而李承志,却成了支柱?

你若死了,我该怎么办?

心中痛极,阵阵气血上涌,脑中一空,皇后就如一根被砍折的柱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高肇连忙扶住她,看到皇后两眼圆睁,眼泪如泉水一般往外狂涌。双眼赤红,牙关紧咬,唇下已见殷殷血迹。

陛下还没死,你何必如此……刚冒出一丝念头,见皇后嘴唇微动,念的似是李承志的名字,高肇脸色大变,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真真是疯了……

“殿下……殿下……”

高肇狂呼两声,在高英的手指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又在她耳边急声呼道:“陛下安然无恙,你何故自己吓自己?”

是因为陛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