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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二章 图穷匕见

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

李承志觉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体木的就像石头,心沉的仿佛灌满了铅。

就知道会是这样:如果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绿了皇帝,还能将他当傻子一样糊弄,元恪也就不是元恪了……

皇帝一直都在示之以柔,欲擒故纵。

擒的是谁?

李承志压抑着心里的悸动,双眼极速扫过。阶下跪着十余位大臣,但个个都如他一般模样:像被雷劈了的木头桩子,又痴又愣,傻傻呆呆。

回头再往后看,身边的游肇、刘芳、崔光,以及立在皇帝身后的徐謇与王显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唯独跪在御榻之前的刘腾不停的哆嗦着,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额头滚落下来,聚至颌下,扯着线的往下滴。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刘腾,胡仙容呢?”

“得得得得得……死……死了……”

“死的好啊,一死百了,死无对证?那你知不知罪?”

刘腾抖的如风中的残叶,摇摇欲垂,却硬是死撑着不开口。

“不服?不说今日之局,你参与了多少。就只论贵为亲王,元怿竟能在宫中被人掳去清泉宫,逼其与外臣之妇淫乱,身为大长秋卿,你难辞其咎……”

“陛……陛下,此事……此事绝非是臣谋划……臣也是受了蒙蔽,中了贼人的奸计……包括陛下遇刺当日,胡仙容突然暴毙,臣都从未疑过与此事相关……”

刘腾突就哭了起来,“臣方才都以为……以为胡允华腹中之子,乃清河王所为……”

“是啊,皇帝的嫔妃,竟能在皇宫之中任人奸淫,并借种怀了血脉?只论你个失职之罪,你也难逃一死……

贼人应该就是以此要挟你,先将刺杀案压了下来。又让你将他们费尽心机才查到、本欲等朕宾天之后再拿出来要挟元嘉、高肇等人的罪证,提前告诉了朕?

但你怎就不想想,胡充华长了多少颗胆,才敢犯此诛尽九族的大罪?更何况,胡氏身边日夜都有你长秋寺的宫娥、侍选侍奉,而这其中又有多少可直接受朕节制的暗人?

贼人要真有行此大事的能耐,让朕突然暴毙、更或是自然病逝也非难事,何需费尽心机的谋刺,更何需让胡氏予人借种,行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的奸计?

刘腾啊刘腾,你聪明一世,堪称大智若愚,心如明镜。应能想到其中必有蹊跷。退一万步,即便真如贼人所言,你也只是失职之罪。

且你屡次有大恩于朕,朕未必不能免了你的死罪。但你贪权慕势,更不肯舍了如今的地位、富贵,才心甘情愿与奸人同流河污、沆瀣一气……”

刘腾哑口无言,“咚”的一头磕在石砖上,分明就是承认了。

也只能怪刘腾投机取巧惯了,以为这一次也能如之前一般窃得通天富贵,更上一层楼。

前废太子、元恪长兄元恂反叛,就是刘腾告发的,不然孝文帝不可能解决的那么轻松。

太子被赐死,肯定要重新立储。但元宏顾及元恪自小体弱多病,无长寿之相,故而并无立他为太子之意。

又是刘腾冒死建言,称废长立幼为亡国之兆。元宏权衡良久,最终采纳了刘腾的建议。不然哪有元恪的太子之位?

第三次还是刘腾:元恪性情阴柔,不被皇后冯润所喜。冯润便屡次吹枕头风,劝元宏废了元恪。已经吹的差不多了,是刘腾不岔,鼓动陈留长公主,二人远赴千里,将冯润与高菩萨通奸之事抖擞给了正南征的元宏……

只这三桩,对元恪就如恩同再造。故而终极一朝,待刘腾都极为亲厚,视如心腹股肱,予欲予求。

死时更是嘱以重托,授予重权,不然他一个太监哪来的能力囚禁胡充华,如太上皇一般把持朝政五六年,直至病死?

可惜,全被从天而降的李承志给搅了个一塌糊涂……

皇帝怅然一叹:“朕与十日前留的遗诏,也是你泄予贼人的吧?”

“是……是!”

“呵呵……”

元恪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一堆,“都想到了吧?”

一众大臣如风中凌乱,呆如木鸡。

刘腾竟是十天前才叛变的?

还有那遗诏,若不出所料,皇帝定是写了如果胡充华万一生的是公主,就会承元愉或是元怀的儿子为嗣,继任大宝。

所以才会有今夜的乱相:元愉的四个儿子被杀了个干净,元怀与长子元悌九死一生才逃过了一劫。

若以此推论,元怿的嫌疑最大,但看皇帝的态度,又不像是他?

李承志心里急的有如猫挠,恨不得揪住刘腾领子问一句到底是谁。话到了嘴边却又拐了个弯:“刘腾,你为何今日才查我?”

“蠢材,便是朕都以为你必死无疑,何况刘腾与贼人?”

皇帝骂了一句,又指了指跪在下面的元嘉、高肇,“如他们之罪行,也非刘腾一呵而就,而是一桩桩、一件件秉与朕。

用意无非就是想让朕股鼠忌器,不敢将兵权、乃至这宫禁之责授与他人,最终只会落于贼人之手。到那时,朕便是后知后觉,识破奸人,也已回天无力……但天不绝朕,竟让你醒了过来?”

李承志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刚醒,皇帝竟就敢将玉玺交给自己,原来是再无人可用、无人敢用了?

“而你可知,今夜为何如此之乱?便是因你诈尸还魂之故,朕竟予方寸大乱之际稳住了阵脚,未因这些乱臣贼子之死罪而将之问罪、下狱……

也因你予之开脱,朕甚至未解卸元嘉、高肇、元雍、元怿等人的兵权。更因你予朕力荐的元渊,率虎贲将这清泉宫围的就如铁桶,整整十日,未给敌人半丝可趁之机。

而若是任你再追查下去,贼人必无所遁形,功亏一篑,故而才逼其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李承志头皮直跳。

猝然发动……怎么发?

就靠宗正寺的那把火、华林别馆的那场刺杀?

更何况,宫中还有上万虎贲?

“莫看了……知不知朕为何骂你是蠢材?明明暗示予你,你却如一根筋,以为朕在示敌以弱,竟又自投罗网般的跑了回来?若你持天子节,无论中军、虎卫、新军的哪一支,也早调来了……”

元恪意兴阑珊的叹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若朕所料不差,此时的皇城已然被围的如铁桶一般……”

原来皇帝的那口淤血,是故意喷的?

而刘腾与清泉宫外蛊惑自己调兵的那句话,竟是在试探?

刘腾都能料到,何况宫外的贼头,若自己真敢出宫调兵,怕是已被射成筛子,或剁成肉泥了?

不知不觉间,李承志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身音又沙又哑:“臣……不信!”

“不信?还以为朕在欲擒故纵?呵呵……由你!”

皇帝心灰意懒的摇了摇头,“刘腾,为何还不发动?”

就如得到了暗号,刘腾猛的站了起来,厉声吼道:“已然图穷匕见,尔等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