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蔚蓝如洗。
已然日上三杆,正是阳光明媚之时。但城内肃然一空,渺无人踪。
偶尔才会见几个在城上扑火的兵卒,但皆着皮袍毡靴,一看就是中军。
而镇军与镇民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杨钧忍着惊骇:“破城才只片刻,为何如此肃静,难道全屠了不成?”
屠是不可能屠的,哪怕数万军民排着队让两千中军杀,短短几刻怕是也就杀个零头。
之所以闭门不出……当然是被李氏部曲给吓回去了。
那可是雷?
莫说地处边陲的镇军镇民,即便是中军,又何时见过这等神物,奇景?
十家中有七八家,估计都在府中俯地跪拜、祷神告罪……
不然仅凭百余李氏部曲与亲卫,怎可能让镇兵镇民数万的沃野镇四处惊乱,如人间炼狱?又怎可能但等城破,中军便如入无人之境?
一想到那“雷”炸开城门时的动静,元鸷的瞳孔就阵阵紧缩。
这就是李承志予陛下……不,予先帝所言的鸡子所制的雷?
你糊弄鬼呢?
心中惊骇至极,但元鸷丝毫不动声色,含糊道:“应是慑于天子旌节、中军之威,故而闭门不出……”
罗鉴冷眼盯着元鸷。
你当六镇之军、之民皆是牲畜不成?
便是猪羊,也该嘶嚎几声。而此时的镇城,却如死地般沉寂,竟连幼儿啼哭都听不到一声?
而令人诡异的,并不只这一点……
罗鉴举目四望,掠过崩塌的西门、烧黑的城墙、以及几处还未灭尽的余火与翻滚冲天的浓烟,疑声问道:“元将军,这城又是如何破的?”
元鸷稍稍一顿,断然摇头道:“某也不知……元某率大军至城下时,就见大帅予城头厮杀,俄倾间便夺了城门,而后大军长驱直入……”
李承志予城头厮杀?
杨钧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就靠他那两队亲卫?”
那时还哪来的两队亲卫?
难道往各处派快马传令,就只派三五个么?
只你杨司马就带走了三什、元谳往夏州带走了三什、元琰往泾州带走了三什、李睿复往怀朔传讯时再带走三什、李亮往五原予自己传令时,又带走了三什……
你且算算,还剩多少?
见元鸷满脸古怪,杨钧也反应了过来,眼珠几欲突出眼眶:李睿到怀朔后曾提过,李承志身周就只余五什李氏家臣……
“就只……五什?”
元鸷未作声,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
杨钧惊的张大了嘴。
沃野城中的镇军又有多少?
至少三五千!
这还不包括家家都有甲、户户都有刀枪的镇民与军户。
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罗鉴的眼中却闪着丝丝幽光。
元鸷所言,他一个字都不信……
即便沃野镇真圈养了一群猪,也绝不是李承志靠五什家臣就能拿下来的。
五什败数万……讲什么笑话?
这已然超出了人的认知,用神迹形容也不为过……
不出意外,因是沃野猝然反叛,致使李承志已信不过六镇,更信不过他罗鉴,故而不愿实言相告。
忍着心中怒火,罗鉴抬起马鞭,狠狠的往马股上抽了一记。战马一声长嘶,往镇衙疾驰而去。一什亲卫紧随其后。
身周再无外人,扬钧一把扯住元鸷的袖子,急声道:“你予我说实话……”
“下属句句属实!”
元鸷无奈道,“也不知大帅予何时在城中遣了暗间,皆为李氏家臣,但绝不超过一百之数。
但这一百家臣,皆散于城中四处放火制造混乱,才迫使叛军分兵。且还有不少在强攻闸楼夺取城门。故而予城头随大帅搏杀之兵,就只两什……
而就靠这两什之兵,大帅将城内四门近两千守军扫荡一空……元谳率一旅援军登城相助,全程竟未发一矢、未刺一枪……”
“两什扫荡两千?”
“若非下官亲眼所见,便也如杨司马一般,绝然不信!”
元鸷颤声应着,眼中闪烁着精光:“故而某已对大帅五体投地,心服口服!”
何止五体投地?
若真如此,顶礼膜拜都不够……
杨钧喘着粗气:“那他呢,可是受了伤?”
元鸷想了想李承志走入镇衙时的模样,悠声道:“毫发无损!”
杨钧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都不知道再怎么问了。
左右瞅了一眼,看亲卫近侍皆在丈余之后,元鸷压低了声音:“若溯本追源,也就无甚惊奇了……司马可曾听过一则传闻?”
杨钧下意识的问道:“是何传闻!”
“天人神授!”
一刹那,好像时间都停止了流传。
杨钧只觉脸上一木,脑子都不会转了……
天人神授?
哈哈……何其荒谬?
但若非如此,此等神迹又该如何解释?
“某不信……”
杨钧咬牙低吼着,就如罗鉴一般,疯了似的抽打着马股:“我要亲自问他……”
……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两骑跨进府门,马蹄敲击在宽敞的石道上,就如十数个和尚不急不徐的敲着木鱼,清脆悦耳,且有韵律。
一众亲卫还没这个资格策马入府,只得在门外下马,快步跟了上来。
元谳本要怒斥,但看到杨钧与元鸷时,顿时将喝骂咽了回去,又隔着门朝里报道:“大帅,是杨司马与晋阳男(元鸷)!”
堂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看,果然是季孙兄?请……”
听大帅之意,罗鉴竟还未到?
元鸷心中狐疑,左右一瞅,并未看到罗鉴的坐骑。
正欲举步,身侧闪过一道身影。杨钧已然急不可耐的冲进了衙堂。
刚一进门,就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杨钧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