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海哎了一声,弯腰将伸长了脖颈频频地往马车上看的小乌龟给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小乌龟也不动,任由随海伸手将它抱了,然后放在了马车里面。
小乌龟张张脖颈,看到殷玄后,就一步一步地爬了过去,爬到殷玄脚边了,殷玄搁下手中的扇子,弯腰将它拿起来,说道:“要跟我们一起回吗?”
小乌龟不说话,只眼睛望向了聂青婉,见她在睡觉,它就呲开了四腿,砸到了聂青婉的身上去,然后骨碌了两三下,趴在了聂青婉的手边,然后四腿一缩,脖子一缩,全部缩进龟壳里面,窝着不动了。
殷玄:“……”
还真听得懂他说话,这小畜生,朕只是客气地问你一句,你还真不客气,谁让你睡朕女人旁边了?
殷玄一伸手,将小乌龟拎了起来。
小乌龟被惊醒,又抻了抻头,见殷玄把它拿起来丢到了地上,它无语地掸了掸两只前腿,默默地窝在那里不动了。
殷玄看了小乌龟一眼,见它安安静静地窝着了,知道它不会再下去,是真的要跟他们一起回,他便冲随海道:“赶马车。”
随海哦一声,看了一眼趴在雅水河四周以及铺满了浅滩和整个视线的那一大片乌龟们,他咽了咽喉咙,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这么稀奇的事儿,这些乌龟们似乎全部从雅水河里出动了,然后来送他们。
随海是没研究过那本《千年神龟落湖传说》,但大名乡为了吸引游客们,把这个故事已经传的神乎其神。
没研究过,却听过。
当然,听过也只当是一个传说,谁会真的相信这世上有千年神龟?还真的会相信一只乌龟能让人延年益寿且能起死回生?
完全瞎掰嘛。
但现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再想到之前这些乌龟们如何齐压压地朝缘生居爬来,随海扼制不住地想,难道这传说是真的?
随海又往那一望无际的乌龟群们看了一眼,默默地往马车上一跳,扬起马鞭,掉转方向,朝外面去了。
一群乌龟们在马车起动的时候也跟着起动,缓慢地爬行着,只是,等马车跑的没影了,它们也停住了爬行的动作,然后齐齐地伏在那里不动,过了很久,它们才慢慢地掉头回去,一个一个地隐没进了雅水河里,自此,就再也没出来过了。
从那天后,蛰乌雅水里的乌龟们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看不到一片影子,直到后来缘生居的大门重新开启,小乌龟回归,它们才从沉睡中醒来,活跃在雅水河的周边。
殷玄和聂青婉走的急,没有留书信给袁博溪和华州,路上殷玄倒是想起了这件事,但因为还在路上,没办法通知,故而书信是回了皇宫后殷玄亲自写的,然后又差人送去了大名乡,给了袁博溪。
昨天晚上随海已经带了殷玄的口谕给王榆舟,让王榆舟今天回帝都怀都,给明贵妃看诊,王榆舟还没动身呢,殷玄和聂青婉已经动身了,故而,等王榆舟回了帝都怀城,进了宫,这才知道原来皇上和婉贵妃也回了。
马车还是悄无声息地进的宫,殷玄是皇上,他想张扬就能张扬,他不想张扬,那也没人敢张扬。
皇上低调回宫,宫人们也不敢大声喧哗,悄然放行。
马车一路驶进龙阳宫,直抵寝宫大门。
这个时候聂青婉还在睡,虽然昨晚殷玄并没有对聂青婉做太过分,但因为昨晚生她的气,就格外的磨她,缠了她大半夜,把她弄哭之后,他又哄了她很久,哄到最后,又情动了,所以又折腾了她半宿,等她睡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殷玄拿出帕子擦了擦聂青婉额头上的汗,马车在路上的时候殷玄是开了窗的,但进了宫门,他就将窗户关上了,虽说榻底有放冰,但马车不通风,里面还是热的。
殷玄自己的里衣都湿了,但他也不管,只专心地给聂青婉擦着汗。
等马车停稳当,车帘被撩起,车门被拉开,殷玄就用薄被将聂青婉裹着,抱下了马车,一路进了寝宫。
进了寝宫后,殷玄将薄被撤掉,随手扔在一边,大步走到龙床,将聂青婉放上去,又解开她的里衣,敞些汗,见她还没醒,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脸,又吻了一下她的唇,闭眼贪婪地停留了一会儿之后他离开,放下龙床四周的黄幔。
殷玄回到马车里面,将窝在那里的小乌龟拿出来,放在龙床下面的脚蹬上,让它先陪着聂青婉,然后喊随海进来伺候更衣。
更衣前,殷玄让随海差宫人去喊王云瑶和浣东浣西。
谢右寒受伤了,目前也当不了职了,殷玄想了想,调了张堪过来,如此,龙阳宫外面的御林左卫军就全都换成了内宫禁军。
殷玄穿好龙袍,没有立马走,而是站在门口等王云瑶和浣东浣西,但等了一会儿,宫人回来说王云瑶和浣东浣西不在宫里,回了华府。
殷玄眉头微皱,让张堪带人立刻去华府喊人,等张堪走了,殷玄顿了顿,往门后看了一眼,然后喊了几个宫女过来守在门口,等聂青婉醒了,随时进去伺候,等宫女们应声了,殷玄这才带着随海,去了金銮殿。
戚虏和御林右卫军们严守在金銮殿四周,禁军们强悍,可御林军们更强悍,一个一个守在那里,像煞气的石墩。
殷玄抬腿迈进金銮殿,这一进去,就长久的没能出来,事情太多了,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嘴,说到太后亡魂出来,说到聂北搜查烟霞殿,说到聂北遇刺,说到李东楼遭难,说到谢右寒遭难,还说了陈亥。
大臣们的脸上一个一个的都露着显而易见的惊恐之色,哪能不惊恐呢?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随意一个拎出来,那都透着诡异。
前有御辇出事,后有皇上离宫,再就有陈亥摔阶重伤,然后太后亡魂忽现,再之后明贵妃受伤,聂北遇刺,大殷帝国的皇上、妃子、朝臣们似乎一个一个的在遭遇劫难,这像是一种讯息,又像是一种惩罚,大臣们不敢多想,想的多就碜的慌啊!
不过,恐是恐,怒是怒,大臣们对于有人胆敢在大殷帝国放肆,还敢对大殷帝宫的代政大臣下死手的行为表示极为的不满,且相当的疾言厉色,异口同声地向殷玄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贼人抓出来,挫骨扬灰!
大臣们在说这些的时候,陈家的一干子人全都沉默不吭声。
殷玄朝那些姓陈的官员们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言语安慰那些已经愤怒到不行,越说越显得要暴炸的官员们,还有李公谨,还有华图,因为李东楼伤了,谢右寒伤了,他二人也十分的愤怒,还有小南街被毁了,街道要重建,宁斋也在上折子,肖左和夏班二人都进了朝,在汇报昨夜之事,总之,事情纷纷杂杂,吵吵闹闹,似乎说不完。
就这般,殷玄被绊住在了金銮殿。
殷玄一时回不来,聂青婉这边儿却醒了,醒来发现自己又挪了个窝,她撇撇嘴,撑着手臂起身。
刚靠在龙床的床头呢,就看到了伸长了脖颈,朝她兴奋地掸着两只腿的小乌龟。
聂青婉咦一声,表情控制不住的抽搐,想着殷玄怎么把它也给带来了!这可真不像殷玄会干的事儿。
但能看到小乌龟,聂青婉还是很高兴的。
聂青婉笑着弯腰,伸手,将小乌龟拿了起来,又抓起一个枕头放在腿上,将小乌龟放在枕头上。
聂青婉跟小乌龟说话:“你怎么也跟来了?”
小乌龟不应声。
聂青婉又问:“是殷玄把你抓来的?”
小乌龟还是不应声。
聂青婉歪了歪头,轻声说:“得给你起个名字,你这么喜欢凑热闹,那就叫闹闹好了,呃,我也喜欢热闹呢,咱俩的脾性还是很相投的,殷玄忽然回来,定然是宫里发生了大事,想来真的有热闹看了,那你就应个景,顺了这个名字吧,闹闹。”
小乌龟好像听懂了,知道聂青婉给它起了个名字,它屁颠屁颠地爬到聂青婉的手边,冲着她的手心亲了一下,似乎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它的喜悦之情。
聂青婉一愣,接着就笑的前仰后合,这可真是一只神奇的乌龟。
聂青婉忍不住用葱白似的手指点着它柔软湿滑的脑袋:“闹闹,闹闹,闹闹……”
真是越喊越喜欢。
张堪领人去华府找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当王云瑶和浣东浣西听说皇上和婉贵妃回了宫后,三人既惊又喜,赶紧收拾收拾就进宫了。
三人就守在门口呢,一开始聂青婉大概没醒,屋内很安静,可后来她三人就听到了屋内的笑声,还有聂青婉那一声一声的喊声。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
张堪道:“婉贵妃醒了,你三人不进去伺候吗?”
张堪不是谢右寒,王云瑶可以跟谢右寒打趣开玩笑,甚至是敷衍,可对张堪,王云瑶却不敢随意,张堪是皇上的人,领禁军,谢右寒是自己人,不管谢右寒领什么军,谢右寒都是自己人,而张堪是皇上的眼睛,说话做事都得防着一二。
王云瑶冲着张堪笑了笑,说道:“就进去。”
王云瑶说着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浣东和浣西也赶紧跟着进去。
进去之后浣东和浣西回头将门合上,然后用小跑的形式,跑向了龙床,看到聂青婉坐在龙床上,王云瑶眼睛一红,浣东和浣西喜极而泣地说:“娘娘总算回来了!”
聂青婉挑眉,手指还在被闹闹的四只脚缠着,眼睛却望向了床外,落在了三个姑娘的脸上,看到王云瑶眼睛泛红,似有无尽的话语要说的样子,再看浣东和浣西,也一副千言万语的样子,再想到殷玄的突然回宫,聂青婉眯眼问:“发生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