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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艰难战役

谈下了安诺特暗地联手,三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布鲁塞尔。

欧洲华人联合会和中国商会的高层们也通过顾父联系了她,在距离欧盟总部十字大楼两个街区的一家酒店内,一群人碰了面。

对于欧盟的举措,每家中国企业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现场简直成了吐苦水大会。从钢材到煤矿,从文具到电器,每年针对中国的反倾销举措都有数百起,但是应诉的只有寥寥几个。

“因为主动权都在对方手中,他们可以决定替代对比国,所以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成功的希望近乎零。一般我们面对反倾销申诉时,都是不应诉,直接被默认为有这个行为,交罚款交重税了事,不然,还要白花一大笔应诉的钱。”会长姓沈,是个南方人,白净瘦长戴着副眼镜,五十来岁了还能让人看出当年美男子的轮廓,说起话来却十分强硬,“郁闷几十年了,这回总算出个叶总这样的硬骨头,实属不易!”

“我们也不是软骨头啊,还不是形势所迫。”在旁边郁闷搭腔的是理事之一,一个木材商人,“我最惨喽,搞木材出口多年,欧盟说我那几批次的地板有倾销嫌疑。我去国内找厂商要和他联合应诉,谁知对方一听那罚款数额就吓得直接连人都找不到了,我那真叫一个憋屈,被罚得几乎倾家荡产!”

“叶总不要担心,咱们跟他们拼到底!”

“对,所有在欧洲的华人都支持你!怕什么!”

“叶总你放心,你现在就代表了我们国人的反抗和不满,就算被裁定为倾销行为,也是虽败犹荣!”

“呸,刘总你说什么丧气话!就算在欧盟这边输了,我们也要去世贸组织申诉!”

一群人七嘴八舌,但总的意思都是力撑深叶,抗争到底,令叶深深十分感动。

这边在激烈讨论着,那边叶深深看见顾父向她使了个眼色,她有点迟疑地看看顾成殊,然后站起身随顾父走到了窗边。

沈会长也走到他们这边来,和叶深深握了握手。叶深深仔细一看,才发现他镜片后还藏着一双熟悉的桃花眼,不觉心里一动。

沈会长笑道:“叶小姐,我们老家离得不远啊,我祖籍诸暨,到你们那边开车几个小时够了。”

“诸暨出美人呀,西施故里。”说到这里,再看着那双桃花眼,叶深深不由低低地“啊”了一声,惊喜地看着面前人,“您是……沈暨的父亲?”

“对,那个不肖子,还要感谢叶小姐把他引入正途。”沈会长笑起来,眉眼微弯,让叶深深几乎看到了三十年后的沈暨,“在他跑去中国的时候,我差点绝望,还以为他从此就要消沉下去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能在国内遇到叶小姐,得到了新生。”

顾父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貌似无意地说道:“深深确实不错,成殊和她感情也很稳定。”

沈父的脾气和沈暨一样好,笑眯眯地又看向叶深深,说:“叶小姐这么出色,成殊真有眼光。你们三人共创的深叶也很出色,在目前低迷的市场中异军突起,迅速创建出一个这么强势的品牌,不但在我们华人这边,在全世界也算是少见吧。这样一个品牌,我们所有人都会鼎力支持,给予你们帮助的。而且从这桩官司的根底来说,救人就是救己,也希望你们能为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在荆棘中闯出平坦大道来……”

“行了,我就不爱听你这些空话。”顾父打断他的话,“你就先说说,欧盟那边确定替代国了吗?调查组具体行动展开了没?MQ集团那边你有办法施压吗?”

沈父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联合你们聘请的涉外贸易律师团,和调查组的人已经有了接触。在我看来,对方可能有意选择美国作为替代国。”

顾父和顾成殊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国内企业因为没有获得市场经济地位,所以在遇到反倾销案时,最重要的一关莫过于替代国的选择。如果欧盟有意选择美国为替代国,以美国的服装价格来作为对比,衡量深叶的价格是否属于倾销行为的话,情况不算太好。

顾父沉吟道:“如果真的选择了美国的话,那么我们的胜算就微乎其微了。美国衣服从主辅料到人工价格都要远高于中国,以他们的成本来衡量我们的价格,我们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沈父则说:“所以目前来看,这桩反倾销案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努力寻求最终的罚款与关税能降低到最小的范围,不至于给深叶造成太大的打击。实在不行,我们只能在被裁定后寻求世贸组织申诉。”

顾成殊和叶深深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不利情况,神情也都有些黯然。

顾成殊轻拍叶深深的肩膀,安慰她说:“别担心,深深,只是对方初步的口风,一切都还未成定局,我们还有办法翻身。”

“可是,我们的价格与美国对比的话,肯定不利。”叶深深颇有些抑郁。

“和全世界所有地方的服装工业相比,我们的低价优势都是明显的。如今各国为了保护本国企业,借我们的优势力量对我们进行打击,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正的待遇,和他们口口声声标榜的保护公平贸易完全相悖离。”

沈暨问:“所以成殊你一开始就觉得,无论寻找哪个国家作为替代,我们最终都会输?”

“嗯,只是优势大或者小的差别而已。以我们采用的精致主辅料和顶级人工,目前可以拿来比较的有Mortensen中端线或者是副线,但我们的价格只有他们的五分之三。所以,对方申诉的‘触底价格’和低于市场公平价至少30%的价格出售货物,我们是符合的。”

“早知道当初就该狠定高价!”沈暨气道。

沈父啼笑皆非:“别说气话,听听成殊的意见。”

顾成殊说道:“不可能。如果当初我们定了高价,还会有那么多人通宵排队抢我们全球首发的衣服吗?本身大家就是冲着以最低的价格买到全球顶级的设计和质量来的,这一步,我们并未走错,为了深叶的发展,只能如此。”

叶深深问:“那么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

“以美国为替代国只是目前初步意向,还没确定下来。同时各方面的人也还在做工作,大家都还没放弃。一切都还未成定局,我们还有机会。”

沈暨有点沮丧道:“可是按你刚刚所说的,无论他们找了什么替代国,我们的局势都不乐观……”

“所以我的意见,我们的目标,本就不应该是在替代国上下功夫,大家现在的想法是错误的。”顾成殊冷然道,“中国是中国,和全世界所有国家都不一样的国家和市场,谁能随便找个国家就替代中国来进行裁决?”

叶深深点头,思忖片刻,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寻求让欧盟撤销申诉与调查,或者……”

“或者,让深叶在欧盟获得市场经济地位!这样,他们才能以中国的价值来衡量中国的商品!”

一直凝神聆听的顾父和沈父,骤然听到顾成殊这样的话,都以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他。

而沈暨震惊地睁大眼睛,问:“成殊,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无论如何,难不过深深和我们一路走到这里的艰辛。”顾成殊说着,目光坚决而凛冽,说道,“而且,现在他们要裁决的,已经不是深叶,而是在全世界都受到了众多人拥戴的一个品牌。无论是舆论还是趋势,无论是事实还是手段,我们都应该有底气!”

沈父点头赞成:“我觉得成殊的看法很对。之所以调查组没有迅速开展工作,可能他们也在迟疑吧,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这回要调查的人,不是那些随便可以搓扁揉圆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企业了,而是深叶,一个万众瞩目的品牌,这件事情如今影响这么大,如果深叶败诉了,他们也得小心。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对待我们?欧盟那些要进入我国市场的商品,我们处一部分报复性关税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能这么说,我们要相信政府永远是公正的。”听到父亲那么说,沈暨在旁边笑道。

沈父和顾父相视而笑。

“其实,我这边还有个好消息,至少加比尼卡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他私下纠集好几个同属MQ集团下的品牌对付深叶,弄得现在几个品牌都受到波及,势必要影响到集团今年的效益,估计年底开股东大会的时候会很难交代。所以现在MQ集团高层十分震怒,再加上反对声潮已经闹到了集团内部,加比尼卡担任了十来年的顶级大牌总监,据说很可能要被免职。”顾成殊说着,向叶深深微微一笑,“拭目以待吧,在时尚界,舆论的力量确实很大,当年Dior开除JohnGalliano也是由于反对声潮。这个行业常有消费者抵制的情况发生,也不算坏事,有时候也可以促进行业者操守自律。”

叶深深问:“其他品牌那边的反应呢?”

顾成殊说:“虽然几家受到抵制的品牌都迅速反应,可全球奢侈品的消费如今全靠中国人,他们的销量眼看着一落千丈,而且目前来看影响还会是长期的。目前,原本宣布和加比尼卡联合封杀深叶的几家品牌已经开始处理涉及此事的人了,接下去的形势,我想应该明朗了。”

果然,从当天晚上开始,几个曾声明谴责深叶的公司便相继出了公告。

“对于此事,我司表示极大的震惊与遗憾。视频中的会议确属于加比尼卡方邀约,但邀请发给的是与会者个人,即我司的雇员以私人身份参加了此次行为,会上所做任何行动,与我司立场毫无关联。现我司已与该雇员解约,同时我司严正声明,支持正当竞争、坚决反对恶意打击同行的行为,望各界监督。”

这撇清的理由与速度虽然不算特别好,但胜在不是火力的主要对象,所以也就被放过了,而加比尼卡则更成为集火对象,让MQ集团简直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一开始找深叶商议过下架或者延迟审批的几家复合店和商场,也立即找过来了,表示将会尽快恢复或者安排上架和门店安排,让他们可尽快准备,一定给予最大优惠政策云云。这一场风波虽然折腾,但深叶现在又得关注、又得实惠,面子里子都有了,竟好像翻了页之后,反倒成了好事。

在此期间,叶深深一直在Element.c那边忙碌新一季的成衣。因为深叶的办公处也挂靠在这座大楼中,所以一天都能收到好几份内容大同小异的致歉信,所不同的只是落款而已。更有几家公司是登门道歉的,顺便还将和她握手言谈的照片挂在自己的官网首页,希望能迅速提升自己在中国的形象,从“永不购买”的名单中被清除出去。

在这场风波中,也有几家公司得到了提升,除了深叶与Element.c,Bastian与方圣杰任职的品牌都是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力挺叶深深的,安诺特集团也早早表明了立场,并且不同意旗下任何品牌参与加比尼卡那份联合声明,此举不但使其逃过此劫,而且还趁机抢占了几家与自己定位相同的反华品牌的市场份额,销售业绩在这段时间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就在欧洲时尚界都在被这场风波影响之际,叶深深接到了慈善会议组委会的电话。

“叶小姐你好,你那件墨竹花纹的设计,经我们团队研究后,得到了一致好评,目前造型顾问那边已经通过,这件礼服被确定为罗夫人出席这次重要会议的服饰。”

叶深深接到这个消息也十分开心,问:“那么,贵方是委托我这边制作,还是我把工艺数据传给你们?”

“是这样的,若叶小姐还有时间的话,我们想请你以这一组设计为基础,再各设计一套男装和女装,你看可行吗?”对方想了想,又说,“最好是能做成一个系列的,适合比较隆重的场合。”

叶深深略一思忖,说:“可以啊,我查一下我最近的工作行程,看能不能尽量挤出时间来。”

其实对于这个委托,她是有些犹豫的,毕竟,额外再扩展一系列设计,虽然比新设计要省力,但对于现在正疲于奔命的她来说,也确实有点太繁重了。

组织这样一场盛大会议的工作人员,自然全都是阅历高深的人,一听她的口气就明白了。但对方也不点破,只温和地说道:“希望叶小姐还是尽量能拿出来吧,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们很尊重推荐你的罗夫人,也都认可你这套设计,更知道叶小姐最近在欧洲这边遇到了麻烦。这次来到会议的商界人士普遍都影响力巨大,相信若能给他们留下印象,一定会对解决你目前的麻烦有所帮助的。”

叶深深听他这样说,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太清楚,便只应允道:“好的,那我尽快拿出来。”

挂了电话,她立即把自己手头所有事情丢下,直奔顾成殊的办公室。

因为顾成殊最近在弄深叶这边的反倾销调查,所以他在这里弄了个小房间临时办公。叶深深冲进他敞开的门,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问:“成殊,你先跟我说说,上次你那诡异的反应是为什么?”

顾成殊合上手中的资料,认真地看着她:“哪次?”

“罗夫人委托我设计的那一次!当时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后,我看到你脸上那种带着深意的笑意了!后来在宋宋的婚礼上,你也说对于此事你有个想法,但你却没对我说!”

“哦……那是我的一个猜测。怎么了,那边来消息了?”

“是啊,他们让我再设计两套同系列的衣服,还暗示会对我有所帮助。具体的,他们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你肯定懂的!”

“其实,我在事后去找了罗夫人,并提了一个建议。”顾成殊看着她一笑,抬手敲击键盘,然后搜索出了一个新闻页面,把屏幕转到她的面前。

上面出现的,赫然是这个国际慈善会议将在中国举行的新闻。因为与会者个个声名显赫,又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慈善盛会,受到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普遍关注,人们纷纷热议各个行业鼎鼎大名的骄子一起聚在中国,将会给全世界带来什么。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一场慈善盛会,而是国际各界要人在慈善这个名义下,聚集在中国的一次盛大聚会,显而易见,这次大会将会促成许多合作,也会有很多人跨越大洲,在这次会议上进行多领域沟通。所以我对罗夫人建议,不要浪费这样一次绝佳机会,这个会议可以让各国来宾穿上具有中国独特风格的一系列衣服,这样在开幕式、合影,还有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中,都可以让全球一眼看到中国的风格,明白这场盛会所处的地域,同时也能提升我国在国际上的公益形象。”

叶深深惊喜不已:“所以,我那套礼服不仅仅是为参加会议的罗夫人设计,而是准备为即将召开的那场盛大会议做准备?我设计的服饰届时可能要穿在各国来宾的身上?”

“对,备受瞩目,而且永存史册,以后会出现在资料上、存放在博物馆内。”顾成殊笑道,“所以加油吧,叶深深,这将是你设计生涯中一个意义重大的成就。”

叶深深觉得自己在燃烧,听起来好厉害又好伟大:“行不行啊,好像这种会议一般都会喜欢比较厚重的服饰,而我的设计走的是比较清灵飘逸的路线。”

“别忘了,开会时间可是在夏末秋初的中国江南啊,怎么穿厚重的衣服?再说,之前也有国际大会穿瓜亚贝拉之类的白衬衫,近年大家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墨守成规了。”顾成殊揉揉她的鬓发,“还有,从表面上来说,可能仅仅是你的设计穿在了与会者的身上,但从深层来说,更是我们给那些不怀好意者的一个信号——他们不是看不起你的出身吗?想要借助你的起点打压你吗?可如今,全球最显赫的人都穿着你设计的服装呢!”

叶深深用力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不过,一般这种重大的设计工作,肯定会有备选方案,你不会是唯一受邀的设计师。虽然你优势很大,现在正是巅峰时刻,采用你的设计又具有重大意义,但到时候你能否被选中,还要靠设计来说话,毕竟,那么多人研究了这么多年的中国风,大家都有优势的。”

“嗯!”

为了争取到这桩设计,叶深深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投入了墨竹系列的设计。在最为忙碌的时刻,她通宵达旦地推敲衍生那一系列的精髓,竭尽所能地从中延展出最为多样的变化。

墨竹的意象,就是她投入广阔湖面的一颗石子,随着它为中心,泛起无比广阔的涟漪,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地延伸向四面八方。每个波折都是相似的,但每个波折都是各不相同的。而她所能做的,就是截取其中最美丽、最精妙也最适宜的那一面,与自己思维的火花碰撞结合,然后幻象被她抽取糅合,化为最具象的线条、图像与颜色,一一落到纸面上。

殚精竭虑,她压榨干了自己,终于拿出了十套设计,又从中选取了最为完善的男女各一套设计,发给组委会的礼仪团队。对方表示将把设计转给另一个专业团队,也终于明确地告诉她,这是为这场国际顶级会议而设计的开幕式礼服,她这是正式受邀作为此次开幕式的礼服设计者了,但究竟能否采用,还要看成品出来后的效果。

这个系列衣服的用料和做工,都只能在国内完成,欧洲没有这样的工艺和主辅料,也没有有这种手艺的工人。

叶深深立即收拾东西,准备回国。

顾成殊送她去机场时,她在车上望着街边流逝的巴黎风物,叹了口气说:“我还记得第一次来巴黎的时候,我那种朝圣般的激动心情呢,结果一转眼,这里都有了我的第二个家了。”

顾成殊也笑道:“那时候我就说,你以后来这里的次数会多到让你厌烦。”

“那时候你还说,我会在巴黎举行自己的时装发布会……结果现在也确实实现了,每季两三个,多到疲倦。”叶深深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低低地说,“以后,等收购了Bastian之后,可能会更多,到时候,也要做好更忙更累的准备。”

顾成殊瞥了她一眼:“你确定要接手Bastian?”

“嗯,努曼老师创建的品牌,除了我,还有谁能接手?而且我也担心其他人不会认真用心地经营它,把努曼老师几十年的心血都浪费掉。”叶深深支撑着下巴,沉默凝望窗外片刻,又说,“但无论如何,每一个品牌的延续,都是设计界的责任。把当初创建者骨子里的风格和气质传承下来,纵然时代不断变迁,我们也得坚守住那些伟大设计师花费了一辈子在人生中沉淀下来的那种美。”

顾成殊听着她感伤而坚定的话语,唇角微扬:“深深,我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努曼先生会选择在退休之前,不遗余力地培养你,将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到你身上了。”

叶深深“咦”了一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深爱这个行业,重视它更胜过一切。对信念的坚持和对世俗的不妥协,我想,应该是你一路走来最大的成就吧。”

叶深深沉默地笑着,眼看前方就是机场,忙收拾好自己的包,准备下车。

顾成殊站在车边,看着她拖着行李箱进了机场,娴熟地去换登机牌,和负责托运的地勤人员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他恍然想起多年前,叶深深摔倒在机场的那一次,膝盖流血,披头散发,却还倔强地对着路微吼出自己的誓言——

“总有一天,我会彻底超越你,我会比你更成功!”

言犹在耳,而现在,她也真的超越了所有人,超越了她当时的誓言。

而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一日的夕阳中,他蹲下来帮她涂抹膝盖上的伤口,抬头看见她低垂的面容,蒙着金紫色的辉光。

或许……顾成殊在心里想,就算到了生命尽头那一天,他也会永远记得那一刻,她金色的容颜,她眼中燃烧的固执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