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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魅洲之白霜

楔子

传闻云岭有片千霞林,林中有座古墓,墓里住了一对恩爱夫妻,一个唤作白霜婆婆,一个唤作赤叶先生。偶有附近山民误入林中,被毒蛇猛兽咬伤,得其夫妇救下,施以妙手,不仅伤口愈合如初,身上其他旧疾也一扫而光,堪称妙手神医。

久而久之,白霜赤叶的名号传得愈来愈远,有商贾权贵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来求药问诊,却无奈他二人神出鬼没,常使求医者无功而返,如此一来,千霞古墓更添神秘。

(一)

洛无衣要带白霜离开古墓时,赤叶追了出来,一头红发在风中飞扬,俊逸的面庞满是焦急,他嘶声喊着:

“白霜你疯了吗?你难道真的要和他走?”

与洛无衣同骑一匹马的白霜,再三回头后,终是跃下了马,轻盈地奔向赤叶。

他们一个白发红裳,一个红发白衣,相似的眉目俱是一样绝美,对望而立的场景就如一幅画。

风吹林间,竹叶纷飞。

还以为白霜回心转意,赤叶正要流露出欣喜之色时,白霜的一番话却叫他呼吸一滞,如坠冰窟。

她拉着他的衣袖,眸光闪动,轻声唤他:“哥哥。”

“我和无衣见过他师父后,很快便会回来,哥哥不用担心……”

轻柔的声音中,赤叶身子一颤,蓦地拂袖大怒:“别叫我哥哥,我才不是你哥哥!”

他咬牙切齿,望向白霜身后跨马而立,眉目俊秀的洛无衣,握紧了双拳。

早知他会带走白霜,那么在白霜救回他的那天起,他就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的!

白霜救下洛无衣的时候,他正在林中与一群恶狼相斗。

鲜血模糊了眼前,洛无衣骑的骏马被咬破喉咙,群狼将他团团围住。他只手撑剑,两条腿已毫无知觉,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葬身狼腹时,一袭红裳从天而降,白发胜雪,衣袂飞扬。

美得就像一道霞光,映亮了他彼时沾满血污的双眸。

当驱散狼群,洛无衣倒在白霜怀中时,白霜万万不会想到,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

“芷儿,芷儿你居然没死,你可知我寻你寻得好苦?”

那时的洛无衣仿佛认出了白霜,一副如遇故人的模样,紧紧扣住白霜的肩头,激动不已。

白霜一愣,却是赶紧摇头:“你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你。”

而洛无衣却依旧激动着,甚至抬起满是血污的手,动情地想抚向白霜的一头白发,他喉头微动,轻颤着身子,哽咽了声音:

“芷儿,你为谁……为谁……白了头?”

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洛无衣便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栽,昏倒在了白霜怀中。

彼时暮色四合,夕阳昏黄,白霜在树下怔怔地抱着洛无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耳边还不停回荡着他那句“为谁白了头”,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她答不上来,心头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直到赤叶寻来时,她还在想那个“芷儿”究竟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

好奇的种子就这样埋下,在此后生根发芽,于千霞林的万丈霞光中,演变为了缕缕情丝。

(二)

洛无衣在古墓里住了四个月,始终不愿离开。

他最初一直缠着白霜,整天整天地叫她“芷儿”,深情款款的模样直叫赤叶都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臭小子你少装疯卖傻,伤好了就赶紧滚,你再叫声芷儿试试,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出去?”

赤叶生得俊美妖冶,红发白衣,翩然出尘,脾气却很火暴,与温柔腼腆的白霜截然不同。

对于白霜赤叶的传说,洛无衣早有耳闻,但真到了古墓,他却发现,一切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白霜更是在他问及此事时,绯红了脸道:“我们不是夫妻,赤叶是我哥哥……”

这话每次一出口,赤叶都会气急败坏:“谁是你哥哥?”

尔后拂袖而去,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对于白霜赤叶的关系,洛无衣虽觉奇怪,却也未想太多,他只是在很久之后,才终于接受了白霜不是芷儿的事实。

那时他和白霜常常坐在古墓后山的一片花海中,看夕阳斜沉,白霜好奇,他便向她讲述了自己与芷儿的故事,不外乎是有情人历经坎坷,却未得眷属,最终天人相隔的凄惨结局。

白霜不谙情事,心思至纯,每每听得难过不已,总是柔声安抚洛无衣,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让他走出伤痛。

许是白霜的目光太过温柔,许是后山的景色太过美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洛无衣竟像真的放下了过去,能够在绵延的花海里,与白霜相视而笑,如获新生。

他开始每天清晨在花海里舞剑,回去时便给白霜带一束鲜花,或是亲自下到小溪里摸鱼,让白霜尝尝自己的手艺。他还教她唱江南的小曲儿,陪她并肩坐在月下看星星……

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白霜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与欢快。

当洛无衣有天半夜,避开赤叶,悄悄叫醒她,带她去后山捉萤火虫,试探着牵住她的手时,她一颗心忽然跳得厉害。

两个人在漫天萤火下望着彼此,发梢飞扬,纠缠在了一起,有什么在夜风中柔软化开,带着醇酒醉人的芬芳。

等到赤叶有所察觉时,白霜和洛无衣已经情根深种。

赤叶勃然大怒,第一次冲白霜发了雷霆怒火:“你懂什么?他不过是看你长得像他的旧情人,拿你当替代品罢了!”

洛无衣急着辩解:“绝不是这样,前尘往事我已放下,我是真心爱着白霜的。”

白霜也道:“哥哥,我信他,我信无衣是真心待我……”

两道身影紧紧依偎着,握住的双手像是一辈子也不会松开,赤叶胸膛起伏着,怒极反笑:

“很好,很好……那白霜你问问他,他不是爱你吗?你看看他愿不愿意为了你一辈子留在古墓?”

辛辣的厉喝中,白霜脸色微变,望向赤叶的目光中,甚至都带了些乞求的意味,而洛无衣也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怔忪。

就在这沉默的片刻,赤叶冷笑不止,忽然一拂袖,狠狠将洛无衣推出了古墓,机关一按,墓门轰然一声合上。等到白霜反应过来时,已经扑了上去,隔着墓门大声唤着“无衣”。

洛无衣也在外面不停拍打着,却无论他说什么,赤叶都不为所动,反而拉起白霜,不由分说地将她拖进了古墓深处。

这一夜仿佛格外冷,大风呼啸,伴随着几声惊雷,一场秋雨滂沱而下。

白霜心跳如雷,却被赤叶死死按住手脚,她在赤叶怀中拼命挣扎着,泪水夺眶而出,雪白与赤红的长发交缠着,赤叶声音嘶哑:

“白霜你别这样,世上只有我们是一心一意地为着彼此的,其他人都不能相信。就让那个臭小子知难而退自己离开,你也赶紧忘了他,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下了一夜的大雨敲打着三个人的心,当墓门第二天打开时,白霜几乎是踉跄着奔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古墓外,只手撑剑,脸色苍白,浑身湿漉漉的洛无衣。

他居然没有走,就这样在古墓外的风雨中跪了一夜!

白霜轻颤着双手,水雾模糊了眼前,她再也忍不住地扑上去,一把拥住了那副摇摇欲坠的身子。

“无衣,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和哥哥说的一样……”

洛无衣眨了眨眼,雨水滑过长睫,他额头滚烫,像是发了烧,无力地靠在白霜肩头,手却紧紧回抱住她,声音虚弱而坚定:“我想好了,我想了一晚,终于想好了……”

站在白霜身后的赤叶,眉头紧皱,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一幕,不期然地对上洛无衣决绝的目光。

他声音不大,却认真而笃定,清楚得叫人难以置信,为之一震。

他说:“我想好了,我愿意留在古墓,一辈子也不离开。”

外头的世界虽好,怎么也不及有她的这一方天地。

(三)

洛无衣对白霜道,他乃名剑山庄的大弟子,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想带她回一趟名剑山庄,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师父,让师父替他们主持大婚,正式结为夫妻,然后他们就回到古墓,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

白霜听得感动不已,偎入洛无衣怀中,笑着点了点头。

那时的白霜当真是欢喜至极,无论赤叶如何劝阻,她都铁了心要和他走。

一路山水跋涉,风餐露宿,白霜却丝毫不觉得辛苦,反而与洛无衣骑在一匹马上时,感觉两颗心是从未有过地贴近。

她哼唱着他教的小曲儿,时而眉眼含笑,时而又担心地回头问他,师父会不会不喜欢她?

望着白霜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洛无衣好笑又酸楚,伸手抚上她那头雪白的长发,对上那双盈盈若水的眼眸,只觉整个胸口都是暖暖的。

他贴在她耳边,气息灼热,带着宠溺般的温柔。

“不会的,我的白霜这么好,不会有人不喜欢的。”

因着这句话,接下来几天,白霜嘴角都噙着笑,像个单纯而有些傻气的孩子。

但许是水土不服,天气也渐渐寒冷起来,自从离开古墓后,白霜像受了风寒,身子越发虚弱,额上更是时常一阵阵地冒冷汗。

洛无衣担心不已,夜宿客栈时,火急火燎地请来郎中看病,那乡野郎中看了半天,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倒是白霜忍不住笑了,在郎中离去后,一戳洛无衣额头,偎入他怀中,一副小女儿娇态:

“无衣你傻了,你莫不是忘了‘白霜赤叶’的名号?”

轻轻柔柔的声音里,洛无衣一拍脑袋,这才想起,白霜自己就是个神医,他还给她去请郎中,这不是鲁班门前耍大刀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绷不住笑作了一团,笑过后洛无衣搂着白霜,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温声问她到底有没有事。

白霜摇摇头,水眸盈盈,只叫洛无衣放心就好,身子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像是格外怕冷。

洛无衣只注意到白霜手脚冰冷,却没有发现,她低垂的眉眼微微颤着,仿佛在极力忍耐些什么,更没有发现,她长睫生霜,呵气成冰,垂下的白发似乎又长了许多。

他们就这样搂着彼此,外头风拍窗棂,呜咽作响,房里却是烛火摇曳,一室静谧。

恍惚间白霜抬起头,望着洛无衣俊秀的侧颜,缓缓扬起了嘴角,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当“名剑山庄”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时,洛无衣深吸了口气,拉紧白霜的手下了马。

他从没那样紧地拉过她,拉得她手心都有点儿疼了,白霜奇怪地看了眼洛无衣,还以为他和她一样,紧张接下来的会面。

而当白霜日后被关在铁笼里,回想起这一幕,却只觉心口一丝丝地抽疼,才发现,自己是那样可笑与可悲,自作多情得荒唐,他紧紧拉住她的手,不是因为在乎,而是因为—

猎物即将落网的忐忑与兴奋,他只是……害怕她逃走。

“人来了!”

随着一声尖叫,踏入山庄的白霜还未反应过来,一个铁笼已经从天而降,“哐当”一声,将她牢牢地困住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得白霜脸上的笑容还僵在嘴边,那句在心底想了一路的“师父”还来不及喊出。

等她回过神时,已听到洛无衣叫出那声“师父”,慌乱的一张脸竟不敢看她。

埋伏已久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看着笼中的白霜如释重负,一拍洛无衣的肩头:

“无衣,做得好,不枉为师等了你四个月,你总算将白霜婆婆骗出古墓,来为芷儿看病了!”

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下,白霜身子剧颤,瞬间变了脸色,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等了四个月、骗出古墓、为芷儿看病……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这些词不断回荡在耳边,将她的心一片片撕碎。

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过在骗她……

“白霜,白霜你听我解释!”

洛无衣像是慌了,双手抓住铁笼,神色急乱,他想触向白霜的身子,白霜却向后一避,瑟瑟发抖,抬起的双眸已泛了红,她就那样看着他,没有哭闹,只是张了几次嘴才涩声问了出来:

“芷儿……芷儿……是谁?”

轻轻的一句话,却叫洛无衣蓦地安静了下来,动作僵在半空,他望着白霜,眸中是深深的愧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芷儿……是我的师妹,名剑山庄的大小姐,闻人芷。”

(四)

闻人芷在两年前得了一种怪病,明明是活泼俏丽的少女,却总是莫名陷入沉沉昏睡中,一睡就是好几个月,醒来后又恢复如常。

这可急坏了闻人庄主,他遍寻名医都无果后,打听到了千霞林的白霜婆婆,却也得知了她轻易不给人看病的古怪规矩,于是他派出最器重的大弟子洛无衣,要他无论如何都将白霜婆婆带出古墓,即使是坑蒙拐骗,威逼利诱,也要将人带回山庄来给闻人芷看病。

这的确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骗局,只是狼狈的开场叫洛无衣都始料未及。

他居然在林中迷了路,还遇上一群恶狼,若不是白霜及时相救,恐怕他真的要葬身狼腹。

原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他本来想着若好言好语请不出白霜婆婆出手,大不了就直接把人绑了,待到日后再登门请罪。可在见识到白霜骇人的武功后,洛无衣知道这招行不通了,当时他脑中一片混乱,倒在白霜怀里后,心思急转,竟然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芷儿,芷儿你居然没死,你可知我寻你寻得好苦?”

在看到白霜露出不解的神情时,洛无衣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用一个拙劣的谎言,成功骗取了白霜的好奇与信任,也让自己有借口能赖在古墓,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但他没有想过,白霜竟真的那般天真,不仅对他的一番鬼话深信不疑,甚至还想方设法地开导他,叫他最后都不忍再装下去了。

他不知从何时起,对她有了愧疚和别的情愫,他几番想开口说出真相,那次半夜叫醒她去捉萤火虫就是最好的机会。但他却在鼓足勇气牵住她手的那一刻,心头微荡,对上她盈盈若水的眼眸,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漫天萤火下,他们相视而笑,夜风抚过他们的发梢,天地间是那样朦胧与静谧,美得就像一个梦。

如果说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唯一真的,大概就是他对她的情了—朝夕相处,不知不觉间,他竟是真的……爱上了她。

所以才会在大雨中跪了一夜,下定决心,他日后愿意为了她一辈子留在古墓。

千万句假话中,这一句却比黄金还真,是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但在这之前,他还得带白霜回一趟名剑山庄,治好他的小师妹,给师父一个交代才行。

他在客栈时放飞了一只信鸽,将情况略略说明了一番,他想着一回到山庄就向白霜坦承一切,求得她的原谅,并请她出手搭救他的小师妹。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师父居然没有听他的,而是布下埋伏,给他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当看到白霜像猎物一样被困在铁笼里,露出那受伤的眼神时,他心如刀割,慌乱地抓住铁笼,刚想向她解释时,却听到她颤着声问了一句:

“芷儿……芷儿……是谁?”

一句话便将他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啊,从一开始就是他欺骗了她,还有何颜面求得她的原谅?

他到底将事情弄砸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都真真切切地伤了她。

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做一切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铁笼前,洛无衣踉跄跪地,声泪俱下。白霜却缩在笼中一角,长发包裹着纤秀的身子,久久未动。

洛无衣一颗心如沉谷底,终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眸,却就在他痛苦万分时,一阵清寒之气迎面拂来,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带着熟悉而微凉的触感,他赫然抬头,难以置信。

白霜就那样望着他,眼眸依旧至纯至善,未染一丝怨怼,她轻启薄唇,声音有些发颤:

“你当真……当真……不会再骗我?”

洛无衣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猛地站起,一把抓住白霜的手,重重点头:“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再骗你了,等治好小师妹后,我就带你回古墓,我们一生一世也不分开了!”

白霜也跟着点头,眼中笑出了泪花,两双手在笼前紧紧相握着,就像来时一样。

(五)

白霜被放了出来,诊治这便开始。

闻人庄主起先还有些忌惮她那高深莫测的武功,打算给她铐上手链脚链,却被洛无衣坚决地反对了,而闻人庄主也上前试探了一番,发现白霜如今身子万般虚弱,根本不像身怀绝世武功的人,只怕连庄中的厨娘都打不过。

他这才放下心来,领着白霜进了闻人芷的房间,白霜一进去却就要将门关上,闻人庄主大吃一惊,白霜却神情淡然:

“救人可以,但得依着我的规矩来,诊治过程中,谁也不准进来窥探。”

在白霜的坚持下,闻人庄主只好作罢,派人守在了门外。

从清晨到黄昏,这场诊治显得异常漫长,等到房门打开时,白霜满头冷汗,脚步无力,直接倒在了迎上去的洛无衣怀里。

“醒了,芷儿醒了!”

奔进房里的闻人庄主欣喜莫名,所有人都团团围住了大病初愈的闻人芷,唯独洛无衣站在门外紧紧搂住白霜,声音微哽:“是不是耗费了太多精力?你脸色怎么这样差?身子怎么这样冰……”

白霜惨白着脸,仰头望着洛无衣虚弱地笑,垂下的一头白发在风中微荡,仿佛一夕之间又长了不少,已然拖到了地上。

“无衣,我们可以回古墓了吗?这里太冷了,恐怕要下雪了……”

白霜轻声呢喃着,洛无衣应声点头:“等向师父辞行后我们就出发,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说着他揽过她的腰就要离去,房里却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叫,一片骚乱:

“大师兄,我要大师兄!大师兄在哪里……”

洛无衣脚步顿僵,与白霜对视了一眼,无奈叹息。

闻人芷从小就爱慕着洛无衣,这个刁蛮的大小姐,缠起人来简直可怕,洛无衣有苦难言,素来只拿她当妹妹。

他对白霜道,等安抚好了闻人芷的情绪,他就去找她,她只管放宽心,好好睡一觉。

白霜点了点头,也未多想,便独自回了房。

那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梦里满是后山的花海,白霜梦见她和洛无衣回到了古墓,而哥哥赤叶也不再反对,他们三个人站在花海里,看霞光万丈,笑得无比欢畅。

白霜是被冷醒的,像破碎的美梦一样,梦醒时分,她没有看见洛无衣,没有看见哥哥,没有看见古墓的夕阳余晖,她只看到了一个大铁笼—

冰冷、牢固、森然得让人窒息的铁笼。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白霜如坠冰窟。

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交织得她呼吸不过来。

“等治好小师妹后,我就带你回古墓,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大师兄,我要大师兄!大师兄在哪里……”

“你懂什么?他不过是看你长得像他的旧情人,拿你当替代品罢了!”

“你当真……当真……不会再骗我?”

白霜蓦地按住心口,身子蜷缩在地上,长睫生霜,奇长的白发蜿蜒一地。

她艰难地喘着气,面无血色,直到有脚步声走近,停在了笼前,她赫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洛无衣那张神情复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