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直是说,退回去?”
“是。”
法正干脆答道:“此时决战,绝非良机。”
“若是等个两三年,关中、并州人口恢复,军屯整顿好,府兵建立起来,到时候以十余万堂堂正正之师,行碾压之势,岂不稳妥?”
刘弋替法正把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说完,两人相对失笑。
大势如此,人力真真是如螳臂当车一般,停不下来了。
狂奔的两架战车即将相撞,驾车的车夫遑论是掉头回去,就是稍稍示弱偏离,都会让自己被撞得更惨,在这场零和游戏中输得更彻底。
这个道理,两人都懂。
而之所以还说出来,也非是存了什么侥幸心理,只不过是临战前的某种难以言喻,甚至说出来有些羞耻的忐忑和怯懦罢了。
如果说学生临考前明知道要冷静却偏偏开卷就打哆嗦,只影响他一个人的话。那么刘弋的决定,影响的可是十余万士卒甚至数百万百姓的命运,这如何不让他产生生理性的紧张?
“自知者英,自胜者雄。英雄就是那批明明怕的要是,却偏偏控制着自己挺起胸膛迎上去的人,你说是不是?”
“陛下所...今日宜击鼓。”
言谈间,一片雪花,飘然落下。
紧接着,鹅毛大雪,打着旋儿的往下落。
雪景极美,纷纷扬扬,而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冻了起来。
这个时代是没有棉花的,也就不存在棉衣,冬日在北地御寒都靠动物毛皮做成的衣物,而御寒衣物不仅双方都缺,御寒的燃料也缺。
当然,说回军事上的话题,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易水要结冰了。
“击鼓,聚将。”
刘弋霍然起身,一脸凝重之色。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也没有无线电信息传递,唯一能快速召唤的,便是通过鼓声联系,而且也是最为简单,最为直白,也是最容易获得的办法。
有规律的鼓声传遍了易水南侧官军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散布在各处军营的将军们也都听到了。
鼓声,震耳欲聋。
“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阵阵战鼓,算是民夫、辅兵在内的十余万人陆续抬起了头颅,向北方看去,战兵们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钢刀。
朱儁,曾经的北军领袖。
如今,他已经老了。
几年下来,与渭曲之战相比,他已经苍老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
在一次次战斗中,他已经老了,不过在这场关乎国运昌隆,关乎大汉王朝未来的大战中,这位资历最深,以性情刚直著称的大汉名将,依旧保持了他一贯的骄傲和荣誉感。
保持了一颗即便是战死沙场,也永远不屈的心。
所以,在这场雪落下后,他没有任何畏惧地昂首挺胸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今日,朱儁全副披挂,身躯笔挺地戎装走进龙帐。
“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鼓声,这次的节奏明显快了一倍,一边响,一边有雪花飘落,而鼓声,也越发急促,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