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冷眼看去。
大家伙儿打了一个激灵,忍不住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城主大人的脸色有点阴沉,额头的青筋突突着,犹如一头隐忍多年的狮子,随时都可能会张开血盆大口。
“这匾额,不好看,请一位写字的先生来,换一个。”
沉默片刻,直到所有人的额头都开始冒冷汗时,李自成这才开口说话。
“匾额、不好看?”
一名城主府官吏愕然,有些困惑的说道:“此匾额……有什么问题吗?这可是朝廷……啊!”
一矛穿胸。
血溅当场。
那名官吏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长矛,奈何这一矛直接刺穿他的心脏,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他的手抖的厉害,口鼻之中不停的往外冒着血沫子,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啪!
李自成单手持矛,手臂手腕翻转之间,便将那名官吏挑飞出去十七八步,在黄泥地上翻滚好几下方才停下。
“传我令!”
“海盗洋毛子来袭,全岛进入紧急备战,但凡有暗通贼寇者,杀!”
“有不遵军令者,杀!”
言毕,冷冷的瞅向其他官吏、兵丁,道:“可曾听清?”
众人大骇,谁还敢多嘴,每一个人抖抖索索的喊一嗓子:“听清了!”
“传令去吧。”
李自成抬头再看一眼“城主府”三颗大字,冷笑一声,拨转马头,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几个呼吸后。
大家轰然散开,传令的传令,去请写字先生的去请人,竟是丝毫不敢悖逆城主大人的命令。
李自成拍马出城,来到一座高高的山岗上,这才翻身下马,将丈八蛇矛随手插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平生第二次思考人生重大问题。
第一次,是他老婆被人弄死后,在逃亡途中,他曾经很郑重的思考过要不要去寻找舅舅高迎祥,参加义军造反;
这一次,情况有点不同。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金牌,看着上面铭刻着“大内密探零零捌”七个大字,陷入沉思。
“道理是给人讲的,不是跟畜生讲的。”
“在一个操蛋的世道,如果你不想继续操蛋,那就要想办法让自己比这操蛋的世道更操蛋……”
……
当初,草包皇帝朱由检与他李自成彻夜长谈,说过不少“名言警句”。
李自成当时听了只是笑笑,并没当回事,反倒觉得这位皇帝脑子有问题,总给人以奇谈怪论之迷惑感。
可如今慢慢想起来,却是每一句话都好像挺有道理的……
“三弟,二哥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大本事,不能替你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也不能帮你在朝廷上安邦定国稳固江山社稷。
那就、给三弟的大明朝,当一个像样的捕快吧!”
台澎宝岛之外的地方,他李自成管不着,也懒得去管,但对于这座岛,他还是有信心折腾出一片清朗。
不就是抓人吗?
不就抓坏人吗?
不就是抓坏人背后的坏人,以及保护坏人的那些狗官吗?
老子敢抓就敢杀。
先斩后奏,这是三弟当初亲口准允了的,就算是捅破了天,不还有个草包皇帝在撑着么?
这事,能干。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李自成大致想清楚,要想彻底肃清岛上的歪风邪气,就得从根子上去抓、去砍,弄不死一大片贪官污吏和江湖小混混,他宁愿去造反,也不愿当什么狗屁城主大人。
李自成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长吐一口浊气。
他觉得嗓子眼里有点痒痒。
该喊上几嗓子了。
于是,他拉开架势,双手叉腰,清一清嗓子,舌绽春雷,暴喝出声:
“呼喊一声绑帐外,
不由得豪杰笑开怀。
某单人独马把唐营踩,
直杀得儿郎痛悲哀。
直杀的血水成河归大海,
直杀的尸骨堆山无处埋!
小唐儿被某把胆吓坏,
马踏五营谁敢来。
敬德擒某某不怪,
某可恼瓦岗众英才。
想当年歃血为盟三十六人同结拜,
到今日一个一个投唐该不该。
单童一死阴魂在,
二十年报仇某再来。
刀斧手押爷在杀场外,
等一等小唐儿祭奠某来……”
……
秦声秦韵,苍茫悲怆;
如泣如诉,如歌如诉,简直太过瘾了!
一板秦腔怒吼出来,李自成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有些酸爽,嗓子眼里的痒痒止住了,手底下的痒痒却愈发厉害起来。
他就想怒吼几声,杀几个贪官污吏和欺负百姓人的小畜生,顺便将其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过瘾呐,真特娘的过瘾!”
“狗日的大明朝,你给老子等着!”
四野无人看夕阳。
李自成一个人又哭又笑,又吼又叫,犹如一头受伤的远古凶兽,使劲折腾一番,将一身的力气消耗殆尽,这才消停下来。
该去办事了。
李自成翻身上马,沉默寡言的回到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