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假若我是茉莉的母亲,得知自己的孩子确实被诊断为先天有缺陷甚至残障,那时候的我应该会感到天已经塌下来,从而在某个瞬间比平日更加渴望周围人的善意,而并非带有歧视和揣测性地看热闹,更不希望有人在伸出援手之前还要因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而被波及。
这一系列心理反应是坐在一旁的林茉莉揣测不出的吗?不,若你去询问长大后已然能和疾病共存的林茉莉的内心,亦或是作为林茉莉最亲密的网友之一的我,我们都会用最大的声音义正严词地告诉你:你是错误的。一名高功能自闭症患者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情感,也能够对别人表达的情感做出相应举动,内心同样很渴望与别人建立友谊,只是在表达方式上与常人不同,或是说采用的表达方式是别人无法接受的,因此会因在别人眼中行为异常被孤立和排挤。
就如那时候的林茉莉的内心虽然极度心疼母亲,甚至有想要冲上去将这些看热闹的目光给全盘遮下的想法,但却碍于病症的因素,不知如何直接将内心深处的爱意表达出口,反而是不受控地做出与真实感受相违的动作,依旧维系起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用手托着下巴,双眼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野生景色,脸上摆出没事人一般的表情,憋了半天只是别扭地说了一句话:嗯?妈妈看窗外,很好看。
但我对她言:你想表达的实则是“我不希望妈妈伤心,妈妈快看看窗外的美景转移注意力吧,我十分心疼您”,因此,你可以直接将这句话说出,而并不需换一种方式去压掉你内心的真情实感。
——但她难以做到。
和其余南山南山区人截然不同的瞳色,高冷莫测的外表态度,无法用正常的方式与人互动,更无法与现实中的人建立正常的友谊,完全不能融入大周围的环境,一点也不讨巧的表情和嘴,这导致林茉莉从幼年开始便长期处于被同龄人和同村长辈排斥的边缘。
因此,“哇,蓝眼睛的外来野种,赶紧速速地滚出南山啦”、“你根本不配说你爱南山,杂种野人”、“笑死,就你这样的蓝狗眼还能被称为纯血统?南山南的山区人都以你为耻”等肮脏下流的语言,在林茉莉还是个幼儿园孩子,小学初中直至现今就读高中时,几乎每天皆于她的耳畔回响,以至于她基本习以为常,表面已然几乎不在意她的同龄人甚至村里的长辈们怎样嘲笑她的瞳色,以及最决绝地否认她是纯正的南山南山区血统。
但这并不代表林茉莉的内心已然接受,且理应承受这些污秽的语言,更不代表她因生理缺陷就没有爱自己家乡的权利、应该接受那些家伙的谩骂——我国的法律上明确地写出,任何人都不该因对方患有怎样的疾病、长着怎样的肤色、来自哪个种族或是地域、信仰的是哪位上帝等进行歧视,人人都是平等的存在。不主动惹事找事,而只是单纯被某些傻子因特殊原因当成歧视对象的林茉莉,显然本就没有义务做这样的冤种。
当然,她也自认如此,并对遭受这样的不公极度愤愤不平,正如她在已经懂事、能够独自上网的年华里,也曾多次用文字询问网友,亦或是在好友圈内发类似这样的牢骚:究竟是上帝觉得我没资格爱我的家乡,还只是他们想要找个理由侮辱我这样的特殊人群?不知道哦。
她何尝没有伤心过?
——但若你果真爱南山,你不会因此改变对南山的爱。
只因深爱南山这片土地的她莫名其妙被糟糕的语言谩骂、无缘无故承受如此之多的苦难与不公时,甚至被许许多多肮脏的嘴脸骂成“不配爱南山的贱种”,本就是带病之身的她怎会不和曾经的我那样深陷漩涡般,产生无数次极度崩溃和不能理解的情绪?我从她的文字中了解到,她也曾有过对着墙壁狠狠宣泄,大声嚷嚷着想要放弃、就此堕落的那段时光,也有思索过是否该再也不努力、再也不面对,只用尽情地选择逃避与麻醉自己?甚至,我了解过,她有过拿起刀子对准自己的蓝色眼睛,企图直接将这带给她不尽痛楚的厄运之眼给活生生地刺成鲜艳的红色,这样便永远不会再被人说道,也可证明她深爱南山的心。
但她心中的声音言:
爱南山的人并非堕落之辈的化形,爱南山的人不能走自暴自弃流,爱南山应该用积极向上的态度向世人证明,爱南山就应该不忘初心地走下去,爱南山就该去用行动让南山变得更好。
——若你果真爱南山,就不要伤害自己,加油吧。
她握住伸到自己眼边的尖刃的手狠狠放下,将手里的尖刃一股劲地抛向远方的树丛之中,随后一把抹掉意图掉落的眼泪,转身回到房间中开始继续阅读书籍和完成功课,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表情。之后的她也并未就此一蹶不振,亦或是继续陷入情绪的漩涡之中,而是坚持不懈地读着县里有名的高中,每天按时到校上完每一节课,即使发烧感冒也依旧坚持不早退,希冀以优异的成绩回报家乡,成为让她的家乡南山引以为傲之人。
她说,她果真爱南山。
她也说:与我对南山和学习的爱一样,如若你果真非常爱写文,你就尽力地提升自己的文笔,用尽全力走下去;如若你果真想要站起来,就请不要放弃希望;如若你希望你能掌控病情,而并非你被病情掌控,那也请务必努力。
——只因,我没有被打倒,因此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我也言:
抱歉,茉莉,之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给你和其他网友带来困扰,我能做的、我要做的是慢慢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