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听到这句话,心中颇为着急,但也不能立刻跟着回去,只得先安定面前的弟子们,等到确认无事之后,才急匆匆穿过花海,走到了百花楼院落之中。
谷猽/span “你要走?”看着摇椅上躺着的糙脸大汉,薛灵的脸上是不可置信和担忧,“我这里住着不好么?有吃有喝,还要这么好的花茶,延年益寿,你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喝多久喝多久,为什么要走呢?”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糙脸大汉一口酒下肚,缓缓道。
薛灵难掩面上的难过,“你……真的要走?你要去百花楼?为什么要去,是因为那古龙首凤尾荷?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百花楼取来!”
糙脸汉子似乎注意到了薛灵的神色,缓缓道,“我取了还会回来。”
“你不许骗我!”薛灵道,“我……我有天下最好的美酒,天下最好吃的饭菜,有百种果子千种花等你。”
“还有万种风情。”糙脸汉子哼哼一笑。
薛灵脸色绯红,咬着嘴唇,“你回来之后……还会走么?”
“大丈夫生逢乱世,当提三尺剑平天下之乱。”糙脸汉子道。
“人人都说大庆乃是盛世之治,你怎又说乱世?”薛灵挑眉。
“乱不乱,到时候就知道了。”糙脸汉子吧唧了几下嘴巴道,“若是有一日重伤不济,我还会回来求你救我。”
“我……”薛灵迟疑道,“那我宁可你永远都不要回来!”
糙脸汉子笑了笑,不再言语。
低头看去,两把包裹着黑色铁质的锏。
这是他拜托薛灵为自己打造的锏,将里面的金色包裹住了。
她在这个黑色的铁皮之外写了两行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再看向身后的薛灵。
她的眸子里淡淡的云雾缓缓地缭绕,似水般流动,似玉般纯洁,有无声无息,云过了无痕,幽深渺茫,杳霭流玉,悠悠花香。
“这花晨月夕,漱石枕流的日子过惯了,要走确实还有一些舍不得。”糙脸汉子笑了笑,“这一年来,沤珠槿艳,如梦似幻,现在梦醒时分,虽然久怀慕蔺,但也不得不醒。”
“你来时那身衣服早已经不能在穿了,我为你做好了一身衣服,你去洗洗,我为你梳妆可好?”薛灵晶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坦然,轻声道。
“好。”糙脸大汉走入了房间。
薛灵的手缓缓落下,仰头望着天空,泪水轻轻地划过脸庞,“若是回来,便回来,若是要受伤才能回来,老天爷啊,莫要让他回来,就是有半点不好,也不要让他承受。”
那一日,她去鬼谷采药,身中剧毒。
是他一口一口将毒素从自己的胸口吸出来的。
那一日,也是她彻彻底底沦陷在他心中的一日。
他不仅吸出了她的毒,还吸走了她的心。
月不知是何时升起的。
她为他亲手做了一件衣服,一身披风,是银白色鎏金的绸缎,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也在胸口为他缝制了自己最喜欢的双生花。
他是一个傲霜斗雪的人,从不畏惧,且逍遥自在。
白马嘶鸣,他走的时候,竟是连头都没有回。
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个少年。
在她的心中,他早已是全部。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她骑着马跟在他的身后,行了十八里。
送,也只送十八里。
当年百花谷一代谷主木婉送别夫君入昆仑,也只送了十八里。
这十八里,便是她最后的期望,是她的原则也是她最后的倔强。
“喂!”
薛灵轻声道。
“怎么啦?”糙脸汉子叫道,扬起酒壶又喝了一口,头也不回。
“酒不够记得回来。”薛灵笑道。
“记得!”糙脸汉子策马奔腾,越走越远。
“喂!”薛灵又叫道。
“又怎么啦?”糙脸汉子大叫道。
“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啊!”薛灵道。
“我叫郑年!姓郑的郑,少年的年!”
薛灵的眼泪流了下来,“郑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好!”
少年已入风雪中。
“我等你……回来……”薛灵攥着手,微笑道。
送君十八里,一里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