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整个夏府的院子里,只剩了那两盏灯火。
“去,将这些符挨个贴在各个房间。”
徐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把黄色的符纸,对着何缈道。
何缈淡定地摸黑往前。她手持辟邪的桃木剑,百鬼莫侵。
一张张黄色的符纸被贴在了夏家各个房间的门楣上,看来徐老头是没了耐心,想要逼出那个幕后的东西。
“来了。”
院中,一阵阴风吹过。
徐老头募地瞪大了眼,开口道。随即变换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何缈在一侧淡淡地看着,果不其然,院中,一女子显出了形态。
何缈瞧了眼此女的长相,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此女长相委婉,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大抵是因长期在人间待着,阴气越发羸弱,轻易就被徐老头捕捉到。
此女是何缈目前见过最虚弱的一个,连身形都有些稳不住了。只怕过不了几日,就会彻底消散,魂飞魄散。
“二位仙人饶命。”
此女微微福身,恭敬地行礼道。连说话声中,都带了江南女子特有的那股子吴侬软语的腔调。
何缈终于知道此女是哪里让她觉得熟悉了。
她的那双杏仁眼,同夏梦涵简直是一模一样。只夏梦涵一双眼总是睁得大大的,似乎有无数的好奇,显得天真可爱。
而此女的眼皮则是一直耷拉着,一副温柔恭顺的模样。
“你是……夏梦涵的母亲?”何缈猜测地问道。
毕竟,夏家只剩了夏老爷同夏梦涵二人,那就说明,夏梦涵的母亲应该是去世了。
去世的母亲并非贪恋人间,而是为了护着弱小的女儿,也属人之常情。
难怪夏梦涵会破坏阵法,大抵也是小姑娘为了留住自己的母亲。
何缈心底将一切都圆了起来,倒是心底少见地升了一股暖意。
虽说她以前同凡人一般,也很怕鬼。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慢慢开始信那句话,每个你所惧怕的,都是有人梦寐已久却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那句歌里说的好,“我害怕鬼,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人却将我伤得遍体鳞伤。”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只下一秒,女子的话,让何缈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说的是:“姑娘搞错了,我并非梦涵的母亲,我是她的姐姐。”
何缈脸色大变,觉得似乎有什么显而易见的东西,被她一直忽略掉了。
但眼下,她竟无论如何都想不起。
那根断掉的弦,却迟迟没有接上。
“你须知,人鬼殊途,你若执意待在人间,只怕会魂飞魄散。我得送你入酆都。”
一侧的徐老头皱紧眉头,出言警告道。
女子一俯身,眼角已经带了泪珠,只泪珠是透明的,但也能看得出,女子的伤心。
“仙人见谅。小女子并非贪恋人间,实乃事出有因。”
说到此处,女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垂泪道:
“母亲早逝,与妹妹相依为命,本以为有父亲抚养。岂料,小女子十五岁那年,父亲竟禽兽不如,对我下手。”
女子的话,石破天惊,揭开了看似平静温馨的夏家背后最龃龉的一幕,让人看到了那个普通平常的夏员外背后最恶心的一面。
“小女子不堪受辱,选择自尽。”
何缈的脸色难看极了,心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测,似乎,那根一直断了的弦要接上了,只她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
女子接着叙述道:“因着是横死,小女子便一直无法投胎转世,被困在了这夏宅。谁料,那禽兽竟将魔爪伸向我的妹妹……”
何缈脑中轰得一声,好似雷劈一般,一阵耳鸣。
“以前,我就住在那座绣楼……”女子开口道。
何缈看向那座高高的绣楼,眼下它掩在暗夜中,隐隐绰绰。只对于夜视能力不错的修仙者来说,还是能看到一些的。
“你们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人?”何缈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