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由榆代侍候着饮了口茶,又道:“灵贵人那边,哀家已经替你善后了,望你今后做事能考虑周全,莫要给自己留下后患。”
林清萸听完这话,不禁又是一惊。太后心性和手段竟如此强硬,可太后所言也确有道理,做事瞻前顾后不够果断,确是她不足之处。
只是如今听太后这般谆谆教导,她却觉得十分恐怖。
在这宫中任何人都有私欲,而权势越大,其私欲就越难以满足,下至嫔妃上至太后,若说都是做的无欲无求之事也根本不可能,只是太后这般指导于她,其心中私欲,又不知几何。
林清萸只恭恭敬敬道:“臣妾多谢太后指点。”
太后随手翻着书册,又道:“最近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林清萸懵然:“不知太后指的是……”
“是朝堂的事,你应该不知。”太后又翻了下书页,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般的东西,念道:“巡抚苏伍畏罪自尽之事有异,其家人发现苏伍的五脏六腑皆被打碎,似是被仇家暗害,伪装成上吊所致。”
肺腑皆碎…?听起来倒像是习武之人掌劲所致。她曾在禾兴时听武馆师傅说过,习武者练到一定程度,功力深厚,不用兵刃便可置人于死地。哪怕是一掌,一拳,打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也像是刀切豆腐般轻松。
莫不是,则俜那日将她说的话听进了心里,去找了苏巡抚……
林清萸强作镇定,问道:“苏巡抚生前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太后饶有兴趣地合起那封信纸,继续绘声绘色道:“这最有意思的是,苏家人将苏伍留下的遗书与苏伍生前所写的诗文对比,字迹竟一模一样,找不到半分模样的痕迹。”她将那封信纸递给林清萸,道:“你说,苏伍是被亲近之人模仿其字迹呢,还是生前被人威胁留下的遗书?”
未免颤抖,林清萸将手肘贴在身上,小心地接过那封信纸默读起来,这上面字字句句皆是苏家人对苏伍之死的疑点,而苏家奴仆更是在后院寻到一枚女子的香囊,其样式和材质皆是宫中所有。
香囊…难不成真的是则俜?
林清萸觉得眼前一片花白,恨不能现在晕死过去,醒来是场梦境。
太后雷霆之问再次响起:“妧妃,想到什么了?你觉得苏伍这遗书有何不妥?”
林清萸用指掐了掐手心,重新看了遍信纸上的内容,发现最末句提及家奴发现香囊之处似乎与前面的字迹有些不同,她这才定下心来,恢复了平静。
太后知晓此事,又为何不将遗漏直接交给给皇上?显然皇上还未知晓此事,苏家人是想求太后帮忙,私下传递的书信。
而硬要说谁与苏伍有仇,那只能是她们林家。当年苏伍审理林家一事,误害她长姐林璇音之命了,太后今日找上她,应是早就疑心了。
而添那香囊之事,就是为了扰乱她的心神,以寻蛛丝马迹。
“太后娘娘,依臣妾看苏巡抚应是被亲近之人所害。”
太后缓缓进了口热茶,道:“何以见得?”
林清萸继续道:“苏巡抚生前若是被人武力胁迫,那必然会惊动苏家人。可见是亲近之人为掩盖自己,买凶杀人。”
“说的有几分道理。”太后将那封信纸交给榆代,又道:“方才说的话都听见了,该怎么回苏家,心里可有答案了?”
榆代点点头:“奴婢明白。”
太后轻轻咳了几声,道:“你心思灵巧,哀家还有件事想问你。”
林恭顺道:“太后要问,臣妾定知无不言。”
“长公主之前在异族结姻,如今丧夫归来,纵使有甘泉殿可以居住,但终归还有大把青春……哀家实在不愿她过早步入哀家这种生活。”太后捂唇连咳几声,道:“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太后此问,倒是把她难住了。
前朝后宫中,她所识得到好男儿寥寥无几,更别说她在浮华州久不见世人,现在要她为长公主推荐良人,她实在一头雾水。
林清萸只得实话实说:“臣妾久在宫闱,实在不知道什么好儿郎可以配得上长公主。”
话虽如此,其实她心中早已在想,长公主这般阴毒的心肠,晾谁也不好相配,只有待在后宫争斗挑拨,才是她最拿手的东西。
太后却不以为然,只轻描淡写道:“皇上手下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一个可以当长公主的驸马了?哀家看皇帝身边的则俜,就不错。”
林清萸笑而不语,若是以则俜的心性和脾气,长公主怕是要碰一鼻子灰了。
此时,门外忽传来一阵笑音:“母后您在说什么,女儿近来在甘泉殿可是安安分分的,您就这般着急打发女儿迁出宫去么?”
太后慈祥地笑着:“回来了?那个则俜还不错吧?”
“尚可,就是根块冰一样,脾气倔的很!女儿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让他乖乖听话的。”长公主颇有春风得意之色,她径直走到太后身边,朝旁侧扫了一眼:“哟,林清萸,你也在啊?”
林清萸默默将手帕嵌进掌心,将那份酸涩掐进了心里,强作微笑。
太后面有不悦:“谁教你直呼妧妃的名字?越发没分寸。”
“女儿一时忘了…想来妧妃也不会计较的,对吧?”长公主歪头看着林清萸,笑出了声:“怎么了,现在变成皇兄的妃子还是这样的苦瓜脸?对了,本宫有事想和妧妃单独说说,可肯赏脸移步呢?”
林清萸微笑:“自然。”
太后咳了咳,蹙眉道:“你有事好好说,可莫要再没个分寸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