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鱼打了个腹稿,却未用得上。
静安长公主一上来,便四下看了眼马车内,待目光落在白羡鱼身上时,她顿了两秒,“你和蕴儿还未成婚,灯宴虽不算隆重,大家却也都看着,就不要共乘了。”
绿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羡鱼。
白羡鱼颔首,“方才已经让他离开了。”
静安长公主略显意外,“他舍得走?”
白羡鱼默了默,“我……”
“行了,下次他要是还粘过来,你像刚才那样就行了。”静安长公主语出惊人。
白羡鱼本以为她把谢行蕴赶下马车,静安长公主会觉得失了他的脸面,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一个半时辰,准备一会儿,我们就走吧。”
白羡鱼点点头,“好。”
每逢七夕灯宴,朱雀大街和盛元大街都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天色暗了,从长公主府出来,沿途一片灯火璀璨,鱼灯,夔龙灯,各色各样的灯笼争奇斗艳,整座京都都好像燃烧起来了,火从城外的青石板一路烧入了宫殿当中,远远望去,皇城犹如浮在火光当中,如同被烈焰焚烧的禁地,森严又危险。
静安长公主坐在最前方的马车,进了这最后一段路,便改为乘坐舆轿。
绿珠为白羡鱼挡着光,让她踩着矮凳下来。
白羡鱼虽早有准备,却也被这耀眼的亮光逼得眼睛闭了闭。
“小姐,没事吧?”绿珠拿来了帷帽,想给她戴上。
白羡鱼的眼睛适应了这光亮,可眼前还是一片黑,她抬眼一看,谢行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面前,正歪着头靠在马车旁盯着她瞧。
她没好气道:“你看什么?”
谢行蕴咳嗽一声,“自然是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白羡鱼想推开他,这大街上这么多人,亏得他这样明目张胆的。
谢行蕴莫名笑了声,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还生气?”
他此刻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宠溺,四周喧闹,烛火落在他的眼眸里,眸光明明灭灭,白羡鱼怔愣了一秒,心里忽然动了动,想说什么竟然都忘了。
“别气了。”谢行蕴站直了身体,身高之间的差距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两人又离得近,白羡鱼不得不仰着脖子看他,她慢吞吞地问:“干嘛?”
“等灯宴结束我带你去个地方,就当道歉了。”谢行蕴勾唇。
白羡鱼淡淡哦了声,“那再说吧。”
谢行蕴又笑出了声,这次连眸底里的笑意都分外明显,白羡鱼就看了一眼,绕开他准备走,可猝不及防被他一拽,竟然倒退了几步,撞入了他的怀里。
白羡鱼从他怀里抬头,“你……”
蜻蜓点水的一吻掠过她的鼻梁,温温凉凉的感觉自那个位置快速蔓延至全身,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白羡鱼她瞪大了眼,耳朵已经变红了,“大街上呢,你干嘛?”
心跳声差点将她说话的声音掩盖住,白羡鱼强自镇定地和谢行蕴拉开一段距离。
可谢行蕴又贴了上来,嗓音低沉带笑:“没人看见的,放心。”
“蕴儿,羡鱼,你们在干什么呢?”静安长公主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羡鱼一怔,下意识推开谢行蕴,谢行蕴还真被她推动了,就势斜靠在马车旁,俊美的脸庞立体而分明,在马车的倒影下,深邃如夜。
“没什么。”白羡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静安长公主朝他们走来,顿时吸引了百姓的目光,果盈和一个丫鬟正帮她托着长长的裙尾,华丽的色调即便是在这成千上万的灯笼汇聚而成的灯宴中,也让人挪不开眼。
谢行蕴略微站直,若有若无地挡在白羡鱼面前,他掀起眼皮,淡声道:“母亲。”
静安长公主却对他皱了皱眉,小声道:“知道让你坐另一辆马车,你忍一路了,等不及了想见羡鱼,可你也得等观礼结束之后啊。”
谢行蕴眸底浮现了点意外之色,看了一脸茫然的少女一眼,这点意外之色很快被温柔的眼神所取代,“母亲说的是。”
“羡鱼。”
“啊。”白羡鱼不自觉应了声,可应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傻,稍敛了下脸上的表情,她行了个礼道:“殿下。”
静安长公主点了下头,态度堪称柔和,“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话。”
白羡鱼稍微一思索便想起来了,“好。”
“嗯,那随我一同乘舆轿吧。”静安长公主望向那顶明黄色轿顶,富丽堂皇珠帘四挂的轿子,“来。”
白羡鱼犹豫了一瞬。
绿珠附耳道:“小姐,您去吧,奴婢等会儿去寻公子他们,和公子他们解释一下便好。”
白羡鱼看了眼绿珠,这才道:“好。”
等白羡鱼上了轿,周围的声音才大了点,无一不是惊叹。
“白羡鱼不是还没过门吗?怎么就和长公主同坐一轿了?先帝遗令,只有长公主可以乘轿入宫的!”
“她是长公主的准儿媳妇,自然是不一样的,这谢白两家联姻,皇上听闻后还龙颜大悦,怎么会介意这点小事。”
“从前白羡鱼还未及笄的时候,随她哥哥在城楼上观礼,那惊为天人的长相不知道让多少人魂牵梦萦,我那时还在想,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她,谁知这一及笄,就被谢行蕴定下了,可真是下手快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人家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卢溪在阴暗的角落默默注视着轿子远去,眼球都迸出了红血丝。
一旁的丫鬟战战兢兢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卢溪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白羡鱼极尽荣耀,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偏爱她,而她只能像只老鼠一样,用见不得光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可是凭什么!
论家世,白羡鱼只能说略胜她一筹!
白檀深几人虽然称得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可她卢家,也是世代荣华,凭什么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嫁去西夷,十有八九命都没了,不止没了命,还搭上了清白。
可白羡鱼在京都安安稳稳,吃好的用好的,对她有偏见的长公主都开始转变态度了,还有谢行蕴。
那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