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整了杯烧刀子,无奈地回应:“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这东西,陶冶情操还行,于治国、杀敌、民生毫无用处,不值一哂,甚至还没有馆阁体实用。”
李世民与高俭端正了神色。
柴令武的想法虽与众不同,却也自有一番道理。
对于柴令武这种实打实的官二代而言,诗确实无用,他又不用去科考,更没人敢收他的行卷,翻年还得给他授云骑尉勋官呢。
文章本天成这句诗,直接坐实了柴令武《将进酒》作者的身份。
李世民吐了口浊气。
罢了,看在身故的亲妹子份上,不跟这个连亲娘舅都怼的夯货计较。
送走客人,安排人收拾完毕,柴跃蹲在柴令武房里,埋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
柴令武诧异地看着柴跃,这个在柴家庄最穷困时期都极为乐天的管事,怎么看上去如此憋屈、如此郁闷?
“我想不通,为什么要将庄子里养猪的秘方说给别人听。柴家庄还要挣养猪的钱呢!”柴跃气呼呼地回话。
柴令武笑了:“方法说出去,可以让大唐推广劁猪,百姓多养猪,多吃肉。至于说柴家庄的猪肉,你放心吧,同样是劁猪,不是哪家都能有酒糟喂养的。”
“更何况,养猪对于柴家庄来说,不过是顺带的事,重点是让柴旦他们这些孩子有肉吃。”
如果柴令武只能靠养猪发家,还不如一头撞死。
再说,养猪这点窍门,早晚会有人探寻出来的,捂着也没多大意思。
“牛才是最要紧的。那头病牛怎么样了?”
说到那头牛,柴跃的脸上浮现出温馨的笑意:“柴旦他们几个小家伙还算尽心,那牛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肉也见长了。估摸着,春耕时节,它应该能下地干活了。”
“那十头母牛,也有三头肚子有动静了,过上几年庄子里又添几头壮牛了。”
说到这事,有喜有忧。
喜的,自然是庄上要添牛犊子;
忧的,却是开春能下地的牛又少了三头。
总不能让怀了犊子的母牛干重活吧。
重点是,卖牛黄得的钱,柴令武看不上,让柴跃拿着入柴家庄的公账,安排修沟渠、造水车,让柴跃喜上眉梢。
没办法,前朝乱世的杀伤力太大,虽然长安已经平定了十几年,却还没恢复元气,基础设施欠缺得相当厉害,庄主给钱修补,那是再好不过了。
“庄主,隔壁的柳林庄,多了几个并州来的汉子,一手农活还算麻利,可老汉觉得哪里不对劲。”
柴令武皱眉。
贞观三年六月,关中有旱情,朝廷除了赈济、安抚之外,还准许百姓自行赴异地乞活,玄奘和尚也是趁此时机出了沙州,开始取经之旅。
都一年多了,怎么可能还有流民存在?
普通百姓想外出,那是要有过所的!
况且,并州也不在关中范围。
换个角度考虑,纵然大唐重视商业,对商队通行便利,也不可能有商队的人留下到柳林庄。
那么明显的漏洞,不是有人在背后操作才怪。
现在的柴令武无官无爵,犯不上管这闲事,只是让柴跃加强戒备。
“庄主,如今庄上有钱了,你也算身娇肉贵,平日还是多带护卫。毕竟,人心难测。”
老成持重的柴跃提出了建议。
一方面确实是为柴令武的安危着想,另一方面也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谋福利。
柴跃这一辈人经历过隋末的残酷,厮杀经验极其丰富,但随着年华的逝去,体力不可避免地衰弱了下去。
他那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赶上了战争尾巴,有一定的临阵经验,又处在体力巅峰,虽然没法跟卫军、府兵比较,却也算一把好手了。
柴刀、柴禾、柴火,名字朴实无华,充满了乡土气息,柴旦原先的名字与他们一脉相承,接地气。
柴跃的安排,有那么一点私心,却让人无法生厌。
毕竟,谁也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连出家人都还争香火呢,只要不损害他人的利益,谁也不能说啥。
柴刀是柴旦的阿耶,比起两个兄弟来,相似的面容上更多了一丝凶悍的气息,平时对柴跃的话也不怎么听,唯独对柴令武毕恭毕敬。
用柴刀的话来说,自己的狗儿子(犬子)能够读书,那是庄主开了天恩。
庄主还大发慈悲,亲自教授他,为他改名字,这是何等的恩情!
这个时代,教育是垄断的,最低也得是庶族才接受得到教育,与当年孔夫子“有教无类”的初衷背道而驰。
谁都知道读书好,可是,没有人开蒙、买不起死贵死贵的书籍纸张,就算是日子渐渐好转的农户,仍旧只能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