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蘅走了过去,在灯下看了下对三儿说:“你娘忽悲忽喜,忽急忽躁的,情绪大起大落之人,年纪又大了,平时又多饥馁,不能再跟她说话了,要瞎的。”
三儿一听,对着杜芷蘅磕头就拜:“我娘不能瞎啊,姑娘是不是郎中,还请郎中姑娘治治我娘啊。”
杜芷蘅道:“你起来,你不起我就不看了。”
那三儿立马起身,杜芷蘅给老妇人眼镜搽了药膏,有给了两颗定心丸叫三给她服下,于是各自躺下,一宿寂静无话。管下我溜出来门前院子,却看见一棵高大的皂角树被银色的月光涂满,迷蒙月色下一个美丽的倩影低头沉思徘徊,不是那杜芷蘅还有谁?
树影梳落有致而又东零西乱,管下我不知不觉也来到大树底下,杜芷蘅心细,早就看出他来:“管大哥怎么还不睡,戴姐姐呢?”
管下我说刚才看到戴雨萱还在哄孩子呢,今夜风大,妹妹如何还这般登高往北,他第一次感到杜芷蘅这么的惆帐和迷茫失落,这跟之前的北医杜芷蘅大相径庭啊,之前的杜姑娘风行電掣,行动果敢坚定,心中似乎为了某种信仰,坚不可摧啊。
管下我跳上丘原高地,把斗篷给杜芷蘅披上,皎洁的月色下杜芷蘅转过头来对他说:“管大哥,为什么说哀大莫过于心死呢,一个人死的决心难道比活着的渴望还大吗,万物又为了什么倔强的生长呢,世道真的有轮回吗,有天道吗,每三百年世道都会陷入离乱、饥饿、战争、瘟疫和死亡的轮回怪圈而不能避免吗?”
杜芷蘅这么多一通奇怪的问题把管下我问得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能找个坚冷的大石靠着,也不离她而去。
杜芷蘅道:“管大哥,我突然感到第一次救人的无力,那老人家可以不用死的,以我的医术救她不在话下的,奈何死成了她最后的愿望。我不救她反而成了救她的一种方式,这真的好叫人无奈啊。”
管下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发现,村里四周开始有人啃书皮和草根了,那棵皂角树因为瘤子多树皮又坚硬如石且没有使用价值而幸免于难。月亮开始徐徐西坠,管下我觉得此刻的杜芷蘅就是天使错坠了凡间,自己纵使不能为她解答任何问题,但只要自己能静悄悄的陪伴她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她是天上的女神,是女神,他就是她的从神,她是观音菩萨他就是惠岸行者,是黑熊怪是金毛吼…
暗夜已经进入尾声,人间的悲剧虽然滞留不走,但是东方的霞光如约而至,天幕边,隐隐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霞光,整个村落却没有鸡鸣狗吠,也没有农人成群结队起早的景像,偶尔看到三三两两老少妇孺,蠕头缩尾,举举恍惚。
只听得门口趴了个老女人,对着三儿轻声喊:“他婶,起了吗,叔叔的身体咋样啦?”
屋里好阵子没见响动,不一会三儿给那女人开门,那女人看出是三儿,惊天喊地的喊三儿起来,三儿对着那女人又是伏地又拜,管下我远远看着,心想那家伙怎么像个软脚虾,他那罗圈腿是跪出来的吧。只听得三儿跪着女人说:“娘说了,如果没有您老人家照料他们俩早就死透了,三儿不孝,我娘腿脚不好,这些时日不亏您,他们如何能活到今日,娘说你都没有多少粮了,为了救她两个老的,你也没敢自己吃口饱的!”
那女人赶紧扶起他:“三起来,我寻思着你爹没几天活头了,黄泉路上不能做那饥肠辘辘的恓惶鬼,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了啊!”
天色开始泛亮,村落的轮廓在阳光底下开始被廓清晰,管下我发现家家户户都没有了篱笆和院墙,他和杜芷蘅站立的地方,并不是三儿家的庭院,怪不得刚早那妇人看不到皂角树下站着他和杜芷蘅。管下我还在猜测那女人跟三儿家的关系呢,突然听到一阵铜锣敲击的声响,继而有人大声呼喊:“乡亲们啊,快跑吧,流寇来了”、“乡亲们啊,快往山上跑啊,流寇、哎呀!好像是官军的来了,大家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