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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湿地

“你二哥跟水对面那个处的怎样了?”老妈干瘦的手边剥虾皮边睨眼看着丽云的脸色发问。

林丽云白了她一眼:“你不问你儿子跟我打探啥?我又不是他的狗头军师什么主意都能给他拿。”

老妈把剥了虾皮的虾仁一只只晾晒在笊篱上,望着细窄而幽长的渔巷说:“你二哥都三十大几了,前番说是没见过带女仔回来,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的带回来一个,说是水对面的,我刚听到还有点不乐意呢,但想着你二哥这么个年纪,说不定过了这茬之后保不准一辈子撂单了,说是将就娶过来算了,谁知竟然也不成。早二十年,水对岸的女子送这边来都没人愿意娶呢,现在讨个婆娘咋那么费劲哩”,她嘴上絮絮叨叨,脑瓜里净想着还没讨上媳妇的老二和老四,老二今年三十七了,去年本命年全身挂红她又像往年一样去娘娘宫三跪九拜也没能给老二带来桃花运,但终就还安全稳妥,吃水上饭的,最希望的还是每次出海作业都能安全回来。老四比丽云小两岁,今年也三十三了,每次逢年过节围一桌吃饭,她总少不了跟孩子们叨叨她先进的生育史和拉扯子女的艰辛:“哎!我像老四那么大的时候早把你们五个都生下来了。”

那时候林丽云刚嫁出去一年回门,第二个儿子一岁零四个月,属于还没断奶,儿子一直捋她的衣怀找奶喝,听着老妈没完没了的唠叨还有儿子不知疲惫的寻奶,她心下恼怒,一巴掌就扇在儿子脸上:“饿不死你个小畜生,这小王八蛋,跟人有仇似的,我奶都给他抓破了。”发一声恨就把儿子丢到席子上。

儿子打滚嚎啕大哭,“二道鞋”过门来的大嫂却听不出个好歹,以为林丽云故意说话挤兑他们母子,筷子一摔桌上拉着四岁的寄林就回那厢屋去了,跟前夫生的四岁仔季林肚子正饿着呢,用手抓着一只炒鱿鱼边吃边吸溜垂涎,显然不在意在后爸家的尴尬境况。大嫂杨花拍掉他手里的鱿鱼:“吃你个娘,那是你家吗,滚回去。”

林丽云对于这种无心之失有点恼怒又无比尴尬,杨花那女人性格乖僻,不近人情,带着个“拖油瓶”嫁给年近四十的大哥,还好似男方亏欠了她很多,从进门第一天开始,脸色就像瓜架上沁着一层霜的丝瓜叶,一直冷眼旁观的姿态,好似个诉讼官一样来看这个家庭本来就不堪忍受的无序混乱和尴尬。

老妈跟着追了上去,趴在窗户边说:“老大家的,丽云不是真心说你哩,你看你,如今怀着孩子呢,能不吃东西吗?你不吃东西老大回来又得说我们母女故意气你不给你吃哩。听妈的,把饭吃了,季林不是也没吃吗?”说着就一直给林丽云递眼色,然而大嫂屋里没动静,林丽云也不想理她,她就一直扣着那窗户说:“老大家的,你听听劝,你自己不吃,可你得为孩子想想啊,你肚子里还怀着呢。”自从上个月去县医院托人找关系检查到杨花肚里的是个男孩之后,老妈对大嫂就更加的殷勤起来。这时她以眉眼频频示意林丽云给大嫂和她的小拖油瓶打饭端过来,挤眉弄眼,抓耳挠腮,急得像个打转要跳火塘的老妖婆。

林丽云从小都比较听话,可自嫁人后看着老妈对于几个儿子没日没夜的念叨和操心,还有在家庭里越来越没有节制的退让,这些乌七八糟的琐事慢慢的让她对这个家还有这屋家里人越来越少了耐性,她没好气怼老妈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要打你自己去打。”

就听到大嫂杨花屋里噼里乓啷摔东西的声音和怒唁:“别假惺惺他妈装好人了,刚检查的时候叫谁拿出一千块钱来给医生送红包,心疼得跟割她肉了一样,后来检查出来知道是个儿子,又喜得屁颠屁颠的跟接了香油的庙祝一样,你是怕我饿着吗,你是怕你还未出世的孙子饿着吧!告诉你们今天,从今天起,老娘我还真不吃了,全他妈饿死算了。”

老妈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林丽云好生没趣,也要带着儿子回婆家:“哪还有什么家的感觉,回哪家都是这乱糟糟的窝心样,早知道我那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干嘛,当初就是把孩子弄没去了也断然不能嫁给他的。一窝子几个兄弟,娃仔子个个都像饿鬼,锅里下一挂面,反应慢一点,连汤都捞不到有油的……”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抽泣起来。

老妈这会倒不着急了,缓缓走过来慈爱的摸着女儿的脸,然后又把她哭过一阵已经趴在她后背兜里睡觉的儿子解了下来抱着,叹了口气说:“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当初多少人苦口婆心劝你不要嫁的,你说你那个长的端正,人正派老实,我就瞅着他们那一大家子,还在采石村那一片,吃个饭一家人得有六七口人没有坐的凳,穷日子就像豆苗,不是说他就一辈子落下穷根一辈子都没有出息了。妈只想说,一个根深蒂固的穷家庭是很难把日月过开阔的。不然以你的模样,何愁在集镇上找不上一个条件优渥的婆家。这回我是要看紧眼了哩,不能让幺妹再走你的老路了。”

林丽云想着昨晚跟男人闹别扭的劲,有点泄气:“男人就是个猪,一窝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孩子都像猪仔一样光着腚在村里逛,那没肝没肺的,入夜总想整那事,还在想着再整一个来。”

老妈念了声阿弥陀佛继续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家里都穷得这个样子了,生下来该怎么养,将来怎么讨婆娘哩!”

林丽云看着老妈,模样像个即贪便宜爱财又怕被神灵窥视内心求验不灵的老太,破涕为笑道:“就光会说人家,也不看看自己,当初怀着老五躲计划生育的时候,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能爬墙绕行,还好老五是个妹妹,要是个弟弟,单着为讨婆姨的事,就够你费心到下一辈子。”

老妈就又想起怀小五躲计划生育的时候,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起她当年计斗计生办的光辉历史。

那年的那一个夜晚,浓厚漆黑的夜色像深渊的海水,星辰稀泛,父亲在漂浮着水草的海湾刺叉着鱿鱼,鱿鱼在一片漆黑的天地里泛着青光瞬息游弋。老妈身怀六甲而提心吊胆,像一只口衔腐肉的地鼠,虽然已经躲来姐姐嫁过来的村子,但是她依然惊悸不安。镇计生办的工作人员随时都有可能在夜色里破门而入。她撑着疲惫的眼睑,到天快破晓的时候难敌睡意,睡眠在高度紧张之后像开闸的海水奔涌而来,她在一片狗吠声惊醒,计生站的人破门而入,两束手电筒的光探照着粉尘四起的小屋。劁过猪的计生办主任吼着大嗓门:“怎样,没撤了吧,狡兔三窟,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

老妈惊起呼喊:“强人啊,要强奸了,救命啊!”

一束光照在她脸上,主任说:“你瞎喊啥啊,再喊这屋里屋外,不分人蓄,全部拉回去劁了。”

她睁着迷瞪的双眼:“原来是主任啊,我还以为是强人来了呢。这不是男人出海了,家里没有个男的心里害怕嘛。”

主任说:“你怕啥啊,怕人强奸你,强奸犯又不瞎眼,放着十七八岁小姑娘的窗户不扒来扒你个奶挂到肚皮上的。赶紧起来,你们这帮农村婆,一让生一窝窝的生,也不管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小吴,还有你,拉她起来!”

她一脸窘迫:“主任,我下面还光着屁股呢,不容我穿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