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的时候,陈还只是个体重九十斤的干嶙瘦子,攀岩跳涧敏捷得似大师兄,
第一次在帕敢矿区,他闻到一声炮响,陈宜禄冲着他大喊:“愣着干嘛,等王母娘娘给你送翡翠玉圭啊,赶紧跟上啊!”他看到陈宜禄跑在前面,后面一下子蜂群般一帮人也一起撵了上去,他吃力的在后面赶,跑到矿坑边,发现陈宜禄已经不见,那帮随他其后的人就着奔跑的势从矿坑沿滴溜下半个身子,然后放手纵身一跳,又顺着铺满乱石的矿坑往更深的地方奔跑。他才跑到矿坑边沿,看着往下跳的地方起码也得两丈余两层楼高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悸,后面一堆缅甸本地人操着生番话就怒骂,他听不懂他们骂他什么,但是能从语句里听出其中的轻蔑,更多的还是焦躁和不满,你不跳不能挡着人家跳啊,道就这么小,他没办法,身子半挂在坑沿,颤颤兢兢往下一跳,还好,只是跑出不远,发现脚崴了。后来陈宜禄对他说:“你脚崴就崴在犹豫那一下,如果你不惧怕,慨然一跳,啥事都没。”
他不想当个半路的逃兵,就像陈宜禄所说的,走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平坦的,除非你是矿坑顶上打着遮阳伞叼着雪茄烟的矿主和珠宝商人,他们在山顶睨着上帝的视角看着密密麻麻像虫蚁一样的工人和淘金客,在这深渊一般的矿坑,我们就是蝼蚁,你不跳你有什么办法,还有,没有摔断腿的蚂蚁,只有止步的懦夫,实在不行,你还是回低档档口捡漏吧,在那里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现一块像样的原石。
脚伤好了之后,他跟陈宜禄又来到这个矿坑,反反复复的光临它,凝视它,克服心理上对他的恐惧,直到坦然面对它,把它踩在脚下。后来,比这更深的矿坑他也能跳了,人都是被绝境逼出来的啊!
人类对珍宝的探索比对生命的探索来的更狂热,帕敢矿区经过近两千年的挖掘,已经挖到第五层,第五层最深的一个坑有30米,而所有人都坚信,最好的原石都藏在更深的地方。缅北的雨季比较漫长,乌鲁江的河水在绵绵雨季里把矿区灌成了一个巨大工整的四方湖,这个时候矿山容易滑坡和坍塌,也是工人和淘金客难得的抱着老寒腿休息的时间,但是依然有很多人热情不减,依然在危机四伏的矿山沥水淘石。
时间是不是也可以堆壅的臃肿和健忘,陈宜禄用四年的光阴积累了财富又从九十斤长到两百斤的身躯,但随着他那无关紧要的一跳,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郁青岩望着斑斓多彩的瑞丽江,回忆起八年前他和陈宜禄刚做淘金客时的情景,时间像这南去的江水滔滔而去,而陈宜禄,除了他自己,后面还有几个人能记起他呢。记得有人传说,他的尸体从江底浮起来的时候,好大一个,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白色的泡沫浮筏,看不到四肢和头脸,居民们还诧异怎么还有人敢在市区河道违法捕鱼呢,发现它是尸体源于它发出的阵阵恶臭。
“你是不是叫郁青岩?”桥面一阵凉风吹来,他回头一看,发现是个光洁白皙的女子,着一身有云南特色的雪莲连衣裙,如瀑的黑发和参差裙摆在夜风里飘摆。
郁青岩一脸疑惑:“你是?”
那女子淡然道:“我是陈宜禄的未婚妻。”
未婚妻?没听胖子说过。他之前撬过陈胖子的嘴,觉得以他的财富和花钱的手脚没个固定的女人是值得怀疑的,陈胖子是情场浪子、花丛盗客,在他手里过过的女人不少,这个女子可能是其中一个吧,因为他自己也模棱两可承认过:“有个女孩,对我还是蛮痴情的,我在瑞丽江边给她开了一爿文玩店。”他想这个女子想必就是胖子口中的那个女孩了,想不到,陈胖子已经死去四年,还有个女子以他未婚妻自居,想必也是个痴情女子。他看着她,突然想起沈旭华,不由得对着江水一阵潸然泪下。
女子看着他:“宜禄经常提起你的。”
“嗯嗯!他是个好人。”
女子怅然道:“可现在谁还能记起他呢?包括他大手大脚给了不知多少钱财的女人。”
“你知道他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女子说:“知道又怎样?他谁的话都不听。”
“你,四年了,你还一个人?”
“嗯!不是他给我开的店还在嘛?有时候也想把店转卖了,离开这个地方,忘掉这些事情,一了百了。四年里,你是不是每年都要来这里一次?”
郁青岩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