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问种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拔离目光,向林幽处投去,大声道:“小石,犹记得当初你在盟里,常常一人独处,别人对你如何看法,你向來不放在心里,紫安小时候丢了糖果玩偶,喜欢赖在你身上,你却从不替自己辩白解释,任人斥责,待长辈來说你,你也不理不睬,径自走开,那时候我便觉得,你这性子,早晚要吃大亏,可是今天我是终于懂了,原來有些事情,真是沒法解释得通的,干脆不解释,正是最省心省力的法子,”
林中传來一声冷哼,颇有些不以为然,似乎那意思是在说,你荆问种的不解释,其实是无法抵赖后的放弃,和我的无须解释根本不是一回事,虽然心知如此,却也懒得和你废话,
荆问种听懂了这哼声背后的意味,也不再勉强,轻轻一叹,目光转向女儿:“小雨,你说我对你不够坦诚,其实这世上的长辈又有哪个能事事都告诉儿女,在我们眼里,你们长多大也是孩子,看到你们,就似看到自己的童年,而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有你不懂和我们不希望让你懂的东西,”
他像是回忆着什么,目光变得痛苦:“我和你娘吵架,原因很多,你把它全归结成一条,我也无力辩白,回想当初有很多架,其实我们可以不吵的,只是那时的我,还不明白,至于你姑姑……唉,你说的对,错全在我,这么多年來,我在盟里忙忙碌碌,总有心头纷烦不堪其扰的时候,可是,只要看到她柔柔淡淡的那一笑,我便会心安,”说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笑意,似乎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浮现在眼前,隔了一隔,垂头自嘲道:“嘿,说什么对得起广城,对得起你娘,都是假的,说到头,我心里还不是沒能放得下她,若说我欺人,实在冤枉,其实我一直在做的,不过是自欺罢了,”
他再度扬起脸來,目光变得柔和许多,充满爱怜:“孩子,你信与不信,恨我怨我,爹都沒有话说,知道你喜欢你表哥,爹内心里却一直默默反对,觉得你还小,根本不懂得感情,也怕他的性子太孤,会伤到你,可事到如今,爹只希望我们这一辈的悲剧,别再发生在你们身上,小雨,你去吧,和你表哥远走高飞,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他从怀中搜摸,掏出一沓银票,还有些散碎银两,俯下身去一并放在荆零雨那只暖帽里面,缓缓直起身子,“爹身上就这么多了,也不便回盟去取,这些散碎银钱只当临别赠物,你就权且收下吧,你长大了,人也聪明,懂得照顾自己,吃穿用度,爹不担心,”他强抑心绪,昂首向林中道:“小石,你从小便习惯了知我罪我,笑骂由人,可见受过了多少的委屈,这是我们做长辈的,沒有照顾好你,但你有沒有想过,这也有你性子上的原因,江湖水深,清则无鱼,求真的人沒见着底,却往往先淹死了自己,一个人的路,总是孤单,走不了太远的,”
等了一等,林中并无半点回应,他表情中有些无奈和失落,语气转柔,有了叹息的意味:“好,你听不进我的话,我也不再多说,江湖武林本來就是这样子,太多黑暗,殊少光明,远不适合你,你带着她走吧,远离这个在你看來肮脏无义的地方,能够有爱人陪伴,沒有打扰麻烦,平平静静地自己练一辈子剑,是武者最幸福的事情,小雨我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他深深望了一眼女儿,强忍着走近去拥抱她的冲动,目光惨痛,转身颓然走向林外,
荆零雨心如刀绞,猛向前踏出半步,手伸出去,僵在空中,却始终未能喊出半点声音,眼瞧着父亲不高的身影渐行渐远,孤孤单单,只觉阵阵寒意袭來,透骨生凉,忽地风起凛烈,身侧一道水蓝射地,暖帽跳起,在空中被蓝光绞绕,刷啦啦碎成数块,纸片皮毛四散纷飞,
蓝光倏收,缠入一人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