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汉抽着白天从李红金那里顺来的黄雀楼,香烟已经快要烧到滤嘴,在焦臭味升起的那一秒,他将烟屁股摁灭在了老宅的台阶上。
天色已经很晚了,马上就要凌晨,他已经接连拒绝了五名前来拍照的网红和一支直播团队联系人的邀约。李红金对此极为不满,晚饭时在饭桌上阴阳怪气的铞了他几句,催促他赶紧将老宅内的两人送走,他已经跟跟那名直播团队负责人通上了话,明天就要过来录制节目。
洪老汉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靠在正门的柱子上,地上的烟头又多了一支。他给自己重新点了一根烟,看着乌云蔽日,不见星月的天空,思考着明天会不会下雨。他想起小时候一次连绵数月的干旱,当雨水终于落下来时,村子里的人欢呼雀跃,不少人直接冲进雨水中手舞足蹈。他还记得那是次成功的人工降雨后,地方上的领导下来视察情况,自己还有幸跟其中一名领导亲切的握了手。而现在,看着那些只是衣服和头发上沾上几滴雨水就呼天喊地的城里人,他由衷的不解,是他们变得娇贵了吗?还是雨水变得低贱了?
一个人影从黑暗的小路上走了过来,他用手里的手机摄像头灯照明,老远就能瞧见,他走进时,洪老汉发现来者是村支书李红金。他手中除了手机,还提着一只袋子。他走到洪老汉身边,坐在了跟他平齐的台阶上,将手里的袋子往台阶上一方。洪老汉约莫看到了里面有两灌啤酒,500毫升的那种。李红金拿出啤酒,又从纸袋中掏出一整只用锡纸包裹的窑鸡,一打开,香气四溢。
“来,大爷,一起吃点儿。”李红金私下一只汤汁四溢的鸡腿给洪老汉递了过去。
洪老汉将手上刚点燃的烟摁灭,小心翼翼的放在台阶上,一只手接过李红金手中的鸡腿,另一只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啤酒。他嚼了一大口嫩滑微辣的肌肉,将鸡皮吸溜进嘴里,有大口肉下肚,喝了一口啤酒,不禁感叹道:“好鸡啊,你做的?”
李红金也喝了一口啤酒,正啃着一只鸡爪子,他将纸袋斜了斜,露出上面的品牌logo,说道:“我哪儿会做窑鸡啊,外卖叫的,味儿不错吧?这边现在可以点外卖了,赶明儿我教你。”
“不错,不错,比俺瞎整捣的强。不过你那智能手机,我是真学不会。”洪老汉喝了口啤酒,将手上的鸡腿吃得丁点儿不剩,鸡骨头随手丢在地上。
李红金一看,当即提醒道:“诶,洪大爷,这儿现在是景点,可不兴随地乱扔垃圾啊,你可别带这个坏头。”
洪老汉脸上一红,嘴上嘀咕着:“待会儿就打扫打扫”,手上又撕下了一只鸡翅。
正吃着,李红金又开口问道:“洪大爷,你说,那两位,啥时候才能出来啊?”
“我咋知道。”洪老汉随口说道,“玄乎人的事儿啊,咱们这些普通人还是别掺和的好。”
李红金当即不乐意了,“啥玄乎人儿啊,再玄乎那也得归国家管,可不兴乱来,我是担心他们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把您这老宅弄坏了,那……那多不好啊。”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洪大爷哪里听不出来,但这会儿吃着人家的鸡喝着人家的酒,也就不好戳穿他那点儿小心思,要换平常,那必须得怼回去,老宅子是他的,他爱给谁用就给谁用,谁也管不着。
“能出啥事儿,不就是在里头睡一觉吗?能有啥?”洪老汉撇了撇嘴,“最多明天早上就醒了。就算他们能一直躺着不吃不喝,难道还能不拉屎撒尿啊?”
他说得粗俗,李红金想起江晓彤那仙女儿一般的身材样貌,嘿嘿笑了两声,自顾自的砸吧着嘴,没有接话。
身后老宅中传来一阵木头坠地的声音。
“肯定又是李寡妇家那只猫溜进去了。”洪老汉不满的说道,“上次俺那盏油灯就是被那猫碰坏的,要不是看她孤儿寡母的,唉,算了甭提。”
李红金尴尬的笑了笑,
吃完了一只鸡,两罐啤酒没顶多大事儿,两人半点儿醉意也没有,反倒是更精神了,两人聊了些家长里短,李红金便表示要回家睡觉,洪老汉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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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这么干等着了,琢磨着明天再扫干净这一地烟头,至于鸡骨头嘛,估摸着天亮就要被村里的狗子叼走。
“唉,这心里头始终不安宁,不成,我得进去看看。”李红金刚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对正拍着肚皮的洪老汉说道,“我进去瞧瞧。”
洪老汉对此倒没什么抵触,看看就看看,那俩人又不是没穿衣服没盖被子,能看到个啥?
他也道:“想看就看看吧,俺也进去瞧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寨子,李红金原本走在前头,一进内院,立马脚步顿挫了起来,三步一顿的东张西望,脸上冷汗连连,很快便被洪老汉超了过去。
正堂是通了电亮着灯的,只是灯泡老旧,只能映照着墙上那副伟大领袖的下半截身子。李红金只听到洪老汉一声大叫,他精神一紧,撇开那些令他心神不定的身影冲了过去。只见正堂前铺着一张临时拼凑的木床,床上两人,一男一女拥在一起,被子外的金发格外引人注目,木床周边围着一道用看不懂的符咒画成的圆圈,被围在圆圈之中的除了那张木床,还有那张梨花木躺椅。
然而,原本应该安坐在躺椅上的纸人,此刻却不见了。
“啊!”李红金大叫一声,冲到洪老汉身边,急问道:“大爷!你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