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愁的是这两小年轻就一直拖着,三年五载没结婚的打算。
那他们老两口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他们愁的是这个。
“你爸说得对,过完年都25了,也紧能张罗结婚,我在你这个年纪,可都是两孩子他爹了”
大伯把烟袋锅子在脚跟敲了敲,他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想当初18岁就结婚了。
那还是生产队时代,农村娃普遍结婚早。
而如今,他的三个孩子也早已经成家了。
光是孙子加外孙子,现在都有五个了。
“我抓紧”
面对大伯。
陈洋抠了抠头,很憨的笑了笑。
他明白,自己不能在大伯这些人面前谈晚婚晚育那一套。
首先隔代人思想观念不同。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他们并不理解。
反过来会觉得你这娃太拧。
其次,人得识好,大伯这些人让他早点结婚,说到底安的也是好心,是为了他陈洋。
“洋子,你这摇身一变成大老板了,开过年能不能给大哥我也指条明路”
众人闲聊之余。
陈洋被他们这一代人里的老大,也就是大伯家大儿子陈海拉到了一旁。
陈海今年27岁,结婚七八年天气,两个孩子的父亲,继承大伯衣钵,如今也是附近乡村很知名的砖匠。
一年四季种地务农之余。
会揽点零工,给人盖个房、羊圈之类的,多少能挣点钱补贴家用。
从农村人视角来看,陈海光景还算不错。
只是这两年过来,两个娃娃上学越来越费钱,他的压力大了不少。
这也是很多平头老百姓都会遇到的困境。
“大哥,你这是不打算继续侍弄庄稼了?”
陈洋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海,他从陈海的身上看到了冯世贵的影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哥所背负的东西比冯世贵还要更多,最起码冯世贵还没有结婚。
“唉,地越种越不划算,搞得人没心气了”
陈海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个地方全部都是旱地,典型的靠天吃饭。
以前那些年,不种地没办法,人会饿死活不了的。
可现在不同了,即便是普通老百姓,出路也有很多,在化肥、种子价格不断上涨的情况下,还不如不种地。
他今年种地前后花了5000多,留足自用的,最后一共卖了1万8千多块钱。
乍一看,似乎还不错。
可这是他们两口子耗费了一年时间才换来的。
仔细想想。
有那个劳动力和时间,随便出去做点啥不行。
何苦这样呢。
他也算过一笔账。
即便是发挥自己砖匠的专业技能,到城里工地给人盖房子。
那一年下来的收入也不见得比继续待在家里种地少。
“你是砖匠,真要出去谋出路,也不错,我觉得过完年可以出去试试”
陈洋稍微思索了一下,海市现如今正如火如荼的发展着,各行各业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态势。
尤其是建筑行业。
几乎每天都有高楼耸立。
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进入工地,挥洒汗水,争取更多收入。
不说其他人了。
就是他陈洋。
刚从荣悦修理厂辞职那会儿,也想过进工地搬砖呢。
像大哥陈海这样的砖匠,在建筑工地大小也算个技术工种,工资不低的。
一天没两百块钱也一百大几。
比搬砖小工强上不少。
“吃苦受累我倒不怕,反正也是被风吹日晒的命,我主要是怕工资不好要,被包工头给耍了,你现在混得不错,能不能给我介绍个靠谱的工地”
老实人说着敦厚的话。
陈海这句话其实也说出了诸多进城去打工人心中的苦闷。
他们不怕吃苦,也能吃苦。
单论干活,两个城里人也干不过他们一个。
可要是玩心眼,三个农村人加到一块儿也不好使。
被卖了还指不定给人数钱呢。
那种辛辛苦苦干一年,最后一毛钱工钱都拿不到的农名工比比皆是。
他也是光听就听怕了。
陈海给陈洋递过来一根烟。
他的意思也不是说农村人尽都是傻蛋,不会耍心眼玩套路。
事实上,农村人某些时候被城市人套路还要玩的深呢。
但这是分群体的。
像他们这种进城打工的人,基本上都是很老实的。
也基本上是被坑的对象。
“你说的也对,现在挣钱的门路多了,可不要脸的老板也比比皆是。”
陈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远的不说。
就拿他信泽财务举例子。
从腊月初就开始结账,可直到现在,依旧有几家老板没给付代理记账费。
有的是今年效益不好,确实拿不出来钱。
这能理解。
可有的那就纯属于不要脸了。
电话打着打着,最后直接玩消失,接都不接了。
对此。
陈洋是很气愤的。
他打算过完年马上终止和那几个客户的合作。
至于欠他的代理记账费,能要来最好,要不来就当是喂狗了。
他也只能这么办。
“我倒是认识几个包工头,关系不错,他们都是我的客户,过完年把你介绍给他们也没什么问题,可大哥,能不能要到工钱这种事,谁也无法打包票”
陈洋不是一个习惯于说大话的人。
前世今生两世阅历更是让他看清了很多事。
还是那句话。
有钱的时候,谁都是光明磊落、干干脆脆的。
可人一旦没钱了。
那再有底线和做人准则,也没鸟用。
他愿意帮大哥陈海。
却也不愿意最后落下一个好心办坏事的结果,
至少提前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你要识字就好了,我财务公司过完年可能正好要招人”
陈洋弹了弹烟灰,有些遗憾的说着。
大哥陈海是没念过书的。
他要是进城揽工,也只能吃苦受累,想要坐办公室吹空调,几乎不现实。
“小时候太愣了,以为念书没啥用,一共在学校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回家放羊了,现在那是越想越后悔,像我们这类人,别说是去首都、魔都那种大城市了,就是去海市,怕也生存不了,也就是躲在工地只顾埋头干活才能饿不死吧”
陈海一阵唏嘘,一脸自嘲苦笑。
关于这点,他是真的后悔。
这些年没少因为不识字受罪,也没少受气。
要是再给一次机会,别说努力考大学了,最起码多认识一些字,摆脱那种最原始的文盲身份。
他都想过了。
自己要识字,凭借着砖匠的手艺,即便孤身进城去闯荡也不见得就不行,说不定还能混成包工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