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找人喊我到书房的时候,我知道是秋后算总帐了,说真的,我爹书房里这幅画我给拽走时,实在是太勿忙了,如果能多给我一点时间,肯定我能给我爹找个赝品或是别的画挂上替补一下的,最少拖一段时间,我爹没有发现就好,我能晚一点被骂。
我进去的时候,我爹正站在那幅由于画空了,显得格外空白的墙根前面,背着手发呆,咱低眉顺眼的在一边站着,这时候也不敢言语啊,这时候说啥好呢,偷拿咱爹的宝贝,咱理亏啊。 我没想到,我爹第一句话是:
“女儿,你这次做得很好。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到底是我爹啊,大气啊,和我爹这一通聊天,我算明白了,这真的是一个大格局的男人,我不说,我爹都知道我是用画换药了,一句怪我的话都没有说,还问我这一趟有没有受委屈。我没敢和我爹说拿药这么费劲,我知道我爹听了心里会后怕,我知道他是真的心疼我。所以我和我爹吹牛是我在西山寺有认识的朋友,人家一听我家有人中毒急着要买药,直接把这药就给我送到山脚下来了,时间紧急,任务又重,别人我又不放心,我才没有来得及和您商量。我一句话没和我爹说铁梯子和药引子的事,说多了都是泪,没必要让我爹跟着难受是吧。
我爹问我为什么回来的时候袖子上有血迹,我只好瞪着眼睛说瞎话,爹,你知道我这人啊,我毛燥啊,所以我下马车的时候,向下蹿的太心急,手腕被马车上的一个钉子生生给划破了。我爹没追问,也不知道他信还是没信。突然就话峰一转:“深兰,你知道么,其实这幅画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你之所以叫深兰,就是因为这幅画,名字就叫深谷幽兰图。现在这幅画这次是为了救你未来的相公,拿出去给人家也值得了。” 得,我又被我爹给绕进去了,我这样的人,哪搞得过我爹呢,我怕我爹接下去要给我深谈讹人家成亲的那点事,我赶紧转移话题:“爹,现在最主要就是查清楚下毒的人是谁?搞清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以后再让于公子中毒上二次当了。”
我爹叹口气说,这十几天他都查遍了,所有药房和有这个附子的地方他都找了个底翻天,一点点用排除法,也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只能说明这附子是凶手外地带来的,或是多年前买的。只是要对一个无怨无仇的少年下这么大的功夫,接近他的饮食,而且下这么大剂量的,一定是用心思了。从附子来源查起,工作量太大,而且不准确,很可能是白忙一场。然后最近这几天,他和手下人把于公子住的地方的店家,另外还把能接触到他饮食茶水这些相关的人都查了,还是一筹莫展。 我低头了半天,有点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想一想,不说,实在是憋在心里难受的不行:“爹,你看看,会不会在我们府上中的毒呢,就是那次请于公子吃饭那一顿。发病时间也对得上,离开我家两三天就起不来床了,我问了大夫,他这毒中得深,和喝了酒有关,酒精配上附子么,那毒在体内循环的才快呢,这也是他这小体格了,是我,早就挂了。我问过栓柱,他家少爷洁身自好的紧,不喜酒食,杭州到我们这个城里,只吃过我家这一次酒席,和朋友聚都是以茶会友,家教严格么,这脑子是要留着考秋试会试的,成了酒蒙子,还考什么啊。”
我爹被我这一问,沉默了,半晌,他问我:“你怀疑是谁?” 我墨迹了半天,不是没想法,是不太敢说啊:“附子不是本地的,只能是多年前买的,或是从外地带来的。于公子是二十天前才来的我们城里,凶手肯定没有算到他会来我家喝酒吧,就算知道了,具体他会在哪里落座或是用哪个碗杯喝酒也不能确定,要是凶手真的很想下毒,应当把我们一家子都下毒了,为什么我们几个人都好好的,就是他一个人中毒了,凶手真正的用意是什么,难道他想下毒的人不是于公子,也许是误伤。” 这么一说,我爹,我,如夫人,还有我姐贵月,那一晚上的仆从,还有那个周睿都有嫌疑吧。我只是这么想的,没敢再说,我爹那么冰雪聪明的人,一点就透。不用说得太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