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摇头道:“不是,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大师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姐姐。”
鸠摩智一听, 先是心头有气,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释然了……
崔百泉问道:“你阿朱姐姐是谁?”
阿碧笑道:“阿朱就是阿朱,伊只比我大一个月,介末就摆起阿姐架子来哉。我叫伊阿姐,介末叫做呒不法子, 啥人教伊大我一个月呢?你用勿着叫伊阿姐,你倘若叫伊阿姐, 伊越发要得意哩。”
她咭咭咯咯的说着, 将四人引进屋去,语声清柔,若奏管弦,煞是好听。
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
文昊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喝上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
段誉从未见过,但他没疑心病。
鸠摩智和崔、过二人也没见过,只是见茶叶古怪,颜色碧绿有毛,不免疑心有毒,都不敢喝。
文昊大赞道:“这‘吓煞人香’形如女人发髻, 可称‘碧螺春’。”
阿碧拍手道:“大爷给它起了一个好名字,从此名扬天下了。”文昊说道:“俺不在乎什名扬天下,只要媳妇说俺好,俺就高兴。”
阿碧羞红了脸,骂道:“你介人,一会儿神一会儿鬼的,哪个是真?”
文昊说道:“都是,都是。”
这时有四色点心上来,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
段誉边吃边赞,鸠摩智和崔、过二人却仍不敢食用。
不过这鸠摩智耐心了得,等了半天,待段誉将茶水和四样糕点都尝了个遍,赞了个够,才道:“如此便请姑娘去通知你的阿朱姐姐。”
没想到阿碧又出了幺蛾子,只听她笑着说道:“阿朱的庄子离这里有四九水路,今朝来不及去哉, 四位在这里住一晚,明朝一早,我送四位去‘听香水榭’。”
崔百泉问道:“什么四九水路?”
阿碧道:“一九是九里,二九十八里,四九就是三十六里。你拨拨算盘就算出来哉。”
鸠摩智道:“早知如此,姑娘径自送我们去听香水榭,岂不爽快?”
阿碧笑道:“这里呒不人陪我讲闲话,闷也闷煞。好容易来了几个客人,介末总归要留你们几位住上一日。”
鸠摩智从未有碰上过如此难缠的小娘,这下虽然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仍自恃身份,不跟她一般见识。
但过彦之忍不住了,他一直沉着气不说话,这时突然霍地站起,喝道:“慕容家的亲人住在那里?我过彦之上参合庄来,不是为了喝茶吃饭,更不是陪你说笑解闷,是来杀人报仇、流血送命的。姓过的既到此间,也没想再生出此庄。姑娘,请你去说,我是伏牛派柯百岁的弟子,今日跟师父报仇来啦。”
说着软鞭一晃,喀喇喇一声响,将一张紫檀木茶几和一张湘妃竹椅子打成了碎片。
阿碧既不惊惶,也不生气,说道:“江湖上英雄豪杰来拜会公子的,每个月总有几起,也有很多像过大爷这般凶霸霸、恶狠狠的,我小丫头倒也呒没吓煞………”
她话未说完,后堂转出一个须发如银的老人,手中撑着一根拐杖,说道:“阿碧,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说的却是官话,语音甚是纯正。
崔百泉纵身离椅,和过彦之并肩而立,喝问:“我师兄柯百岁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下?”
文昊见这老人弓腰曲背,满脸都是皱纹,没有九十也有八十岁,只听他嘶哑着嗓子说道:“柯百岁,柯百岁,嗯,年纪活到一百岁,早就该死啦!”
过彦之早就想大杀大砍一场,替恩师报仇,只是遇上阿碧这样天真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满腔怨愤,无可发泄,这时听这老人说话无礼,软鞭挥出,鞭头便点向他后心。
哪知鸠摩智实在厉害,手臂一伸,掌中如有磁力,远远的便将软鞭抓了过去,说道:“过大侠,咱们远来是客,有话可说,不必动武。”将软鞭卷成一团,还给了他。
过彦之脸胀得通红,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最后可能是想到报仇不能没有兵器,便伸手接了。
鸠摩智向那老人道:“这位施主尊姓大名?是慕容先生的亲戚,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