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开始放声大哭,原本麻木的表情,被委屈跟喜悦替代,彷佛要把三年来所压抑的痛苦,一次性释放出来似的,哭的声嘶力竭的。
这三年来,他们活的暗无天日,在突厥人的眼里,甚至连牛羊都不如,牛羊好歹还能吃饱肚子,可他们却时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突厥人高兴的时候,会赏给他们一点吃剩的骨头,但不高兴的时候,通常都是饿上三四天,都未必能吃到一点东西。
大唐人的命,在漠北这里真的不如一个牲口,被突厥人鞭挞也就算了,时常还因为一句口头上的赌约,随意的将他们交易来交易去的。
有些人在漠北三年,但去过的部落,却达到了十几个,最短的待过一月,最长的待过半年,但无论被交易到哪里,结果却都是一模一样。
他们自然也有逃跑过,但往往被抓回来后,结果也是很惨,被吊到柱子上,任由风吹日晒,冬日里寒风刺骨,夏日里烈日当空,生与死,突厥人压根就不在乎。
这些年,他们见过很多同伴死去,死去后的尸首,便被随意的扔到沟渠,那尸首便自然会引来野狼的撕咬!
他们能够活到现在,都是福大命大的人,但身上也留下了许多伤痕,鞭痕、刀伤、冻伤等等,手脚肿的跟馒头似的,破衣没遮住的地方,伤痕触目惊心,都有脓血流出了!
徐宁的心上,就像被扎了一根针,那钻心的疼痛,几乎遍布了全身,此时,如果眼前有一名突厥人的话,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碎尸万段的!
一名蓬头垢面的中年人,哭丧着脸趴在徐宁面前,哭的声嘶力竭的道:“将军,咱们的大军真的到漠北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中年人放声的大哭着,冲着徐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小人妻儿也被突厥人掠来了,小人有三年都没见到了!”
这话落下时,便又有人向着徐宁扑来,同样哭的声嘶力竭的:“小人妻儿也被掠来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其中,有些是妻儿被掠来,有些是兄弟姐妹,徐宁听的头皮发麻,这些人都是泾阳、同州等地的。
先前他只以为,这些人都是武德九年那次被掠来漠北,然而,听了半晌后才发现,似乎事情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单单就是这里的人,有些在漠北就超过了七八年,原本的年轻人,此时,看上去就像四五十岁了一样,一脸风霜之色!
被岁月折磨也就算了,关键还要被突厥折磨,七八年的时间,被突厥人当牲口一样使唤,但活的却还不如一头牲口!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们却还没忘了他们的亲人,拼命的向徐宁描述着,听的徐宁的心都在微微颤抖!
七八年了,看看他们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即便他们的亲人还活着,那应该也跟他们一样了吧!
徐宁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过突厥人,拳头紧握着,目光里闪烁着杀意,听着面前这些人的痛哭时,不由轻吸了口气,大声道:“会找到的,都会找到的!”
然而,这话徐宁自己都不信,可除了这话之外,又能让他说什么呢!
尉迟宝林带着二百神机营回来,一身的鲜血,目光中依旧杀气腾腾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时,一脸心有不甘的道:“逃了,没追上!”
先前第一轮冲击时,二百神机营都是顺风冲锋,可到了后来追击时,就变成了逆风追击,双方在同一速度上,尉迟宝林追击了半路,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突厥人逃走!
穷寇莫追,何况又是这种天气,一旦跟这边失去联系,这茫茫的世界,只怕很难再汇合了,尉迟宝林的脑子还算清醒!
“逃就逃了吧!”徐宁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非常满意,他的目的就是这些百姓,如今目的到达,剩下的事情,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这些百姓要带到大营去吗?”高侃的脑袋,总是冷静的可怕,目光看着面前的一众百姓,少说也有两三百人,顿时便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那不然呢?”徐宁听到这话,顿时皱着眉头,一脸奇怪的表情望着高侃:“难道将他们丢在这里,活活的冻死不成?”
高侃的脸上,顿时便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其实也是一片好心,就这几百的人带到大营那边,在没有大总管的命令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都是要承担责任的。
“咱们需要民夫!”此时的尉迟宝林慢慢擦拭着刀锋,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么多的牛羊,难道要你炮兵营赶着去大营吗?”
这话落下时,目光这才望向面前的徐宁,挂满冰霜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这些牛羊刚好用来充当军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