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十五年,在海上漂泊十五年,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对于他来说,这座岛绝对不仅仅是一座岛,在很多时候,这都是整个海军、甚至整个华夏曾经的屈辱历史的见证者。
在1895年4月17日,战败的华夏被迫签订了不平等的跳跃,条约规定,华夏将要割让南岛及附属岛屿给岛国,从这天开始,华夏就丧失了这个从数百年前就作为渔民避风港的岛屿。
那时候的渔民是什么反应呢?明明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打鱼,明明自己的父辈还曾经带着自己在这座岛上生过火、避过风、也看过这座岛上的晨曦和日落,可突然之间,这里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没有办法抗议,因为在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华夏在国际上的力量已经跌入了最低最低的谷底。
谁会关心这座远在天边的岛屿的归属?大陆上都已经战火纷飞、人民和国家都已经朝不保夕了!
所以,丢了就丢了吧,无论如何,这里也仅仅是一片渔场而已。
华夏的渔场还有很多,不是吗?
于是,在那之后,这座岛屿,连同那座更大的岛屿一起,被一个弹丸之国统治了整整50年。
那是屈辱无比,人不如狗的50年。
一直到1945年时,岛国战败,这座岛在名义上重新回归了华夏的怀抱,可那也仅仅是“名义上”。
当时的岛国根本不承认他们的失败,也拒绝交出这座岛,而是以这座岛归所谓冲绳管辖为理由,将它交到了丑国人的手里。
相比起当时还在战火之中的华夏,他们更愿意用这座岛去讨好那个真正的强国,哪怕对方根本就从未珍惜过,哪怕他们只是把这座岛当成训练的靶场!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你视为珍宝的东西,在敌人的手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具,可他就是不愿意还给你,而你却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
甚至这都还不是最后的结局,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个敌人在二十年之后,居然又将这座岛交回了那个曾经的战败国手里!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一个战败国,仅仅依靠着这样一种堪称卑躬屈膝的态度,就可以拿回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而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在法律上都占有绝对的正确立场的华夏民众,却只能通过一次一次的抗议、一次一次的“保岛运动”,去发出自己微弱的声音。
他们所面对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而他们的武器,只有手里的笔,和嘴边的话筒。
这样的抗议有用吗?
也许是有用的,毕竟那确实激起了民众对这座岛屿的关注,也激起了所有人同仇敌忾的情怀。
可是,它又是无用的。
在对方的坚船利炮、在对方的巨型航母、在对方来无影去无踪的超音速战机面前,这一点声音,就好像水滴投入大海中一样,激不起一丝浪花。
甚至,那些组织起这类运动的有志之士,还要因为他们的发声而受到来自各处的嘲讽和压力。
“你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光靠喊话能拿回鱼鱼岛吗?”
“真那么牛逼,你们怎么不直接开船去登岛?”
“哗众取宠罢了”
那时候的人,因为会因为这样的声音而痛苦吧?可是无论多痛苦,他们也不能停止发声。
因为一旦停下来,这座岛,就真的没有人关心了——
这一切的改变,发生在2012年。
在那个时候,岛国强势推动购岛,试图从国际法理上确认这座岛屿的归属,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西方人自然对此全力支持,一时之间,购岛闹剧从一个无名小辈的独角戏,直接上升到了国家层面的确定性事项。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时的华夏早就已经不是30年前的华夏了。
在购岛闹剧进行到最危险的一刻时,海洋总局的八艘舰船直接进入鱼鱼岛12海里范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华夏的态度,而岛国为了应对华夏渔船所准备的巡逻船,在万吨级别的军舰面前,只能灰溜溜地退去。
陆海峰想起,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的海军,那时候他仅仅上舰了不到3个月,但却在某一个似乎平静无比的晚上,被要求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封遗书。
一百多艘作战舰艇齐聚这片海域,火炮上膛,战机巡曳,潜艇匿踪,甚至在极远处,连DF-21也引弓待发。
弹药下发给了连队,而自己则坐在狭窄的铺位上,对着冰冷的灯光,小心翼翼地把一颗颗的子弹压入弹匣。
那时候的自己,是真的以为那将是最后一战。
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从此之后,这片海域、包括鱼鱼岛在内,形势发生了全方位的逆转。
大规模的民间渔业捕捞行动被组织起来,渔民们开始在这片区域进行常态化作业,宣告着重新夺回故土的决心。
四大海监部门合并,国家海洋局组建,500吨以上海警船只补充到200艘以上,千吨级船只也达到近百艘。
大量海军退役舰艇入编,以3901为代表的万吨级海警船入列,如同巨兽一般巡视着它的领地。
到了这个时候,这片海上秩序的维护,其实已经不需要自己所属的部队参与更多了。
但是,正如同之前对詹汇两人所说的一样,这个时候华夏对于鱼鱼岛的掌控,其实也只是维持了一种均势而已。
登岛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彻底将对方赶出这片海域更是想都不用想,能做的只不过是摆出自己最强的战力,如同刀尖跳舞一般地去威慑那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体验,陆海峰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多少次在梦中被惊醒,也不记得多少次在巡航经过这座岛屿的时候,神往地看向岛上最高的那一处山峰了。
而现在,这座所谓的山峰就在自己脚下——
似乎,也没有那么高?
他的视线逐渐拉远,在他面前的海面上,黑云已经逐渐靠近了这座岛屿,而在黑云之下,有两只不同的舰艇编队,正在做着截然相反的事情。
打着红白两色旗的编队正全速逃离席卷而来的黑云,船尾滑出一道道惨白的浪花,正如同某种象征。
而相对的,以两艘巨型航母为首的大型编队却迎着黑云的方向驶来,正午的阳光透过云层形成了一道道光柱,如有实质地泼洒在那些船只的甲板上。
铅云将坠,罡风四起,冰冷坚硬的钢铁碾碎波涛汹涌的海面,这只舰队如同蛰伏已久、骤然出笼的凶兽,以不可阻挡的威慑,向这座小岛直扑而来。
陆海峰身边的詹汇和谭民两人同样已经被这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在某一个瞬间,詹汇甚至有种错觉:
这些船,它们不是浮在海上,而是飞在天上。
一直到舰队抵近到岛屿附近,一直到三人可以用肉眼看到船上的旗帜时,谭民才发现,自己的琼106渔,也在那只舰队之中。
当然,不只是他的船,还有更多在这片海上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普通渔船,也环绕在这个巨型舰队的外围,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护卫”着他们的旗舰。
“时间到了。”
陆海峰低声说道。
詹汇浑身一震,提起手里的旗杆,狠狠插入了脚下的地面。
随后,凶猛的海风狂飙而过,卷起了一抹耀眼的红色。
他后退两步,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海面,随后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冲着远处的舰队大声喊了一句号子:
“大风大浪破开去,起锚行船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