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蓉城。
叶舟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的是刚刚看完的有关BCI技术最新进展的报告。
实际上,因为忙于神光项目最后的冲刺工作,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关注外界的新闻了,在最开始看到报告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又是一次例行的进度汇报而已。
但等他打开报告时,他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进展太快了,成果太夸张了,夸张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一份虚假捏造的表功报告,可等他联系陈昊确认的时候,对方却明确地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而再次连接上互联网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一切的进展,早就已经在舆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占据头条的是赫尔墨斯发起的那场所谓的“攻擂挑战赛”的结果。
在这场所谓的挑战赛里,赫尔墨斯网络了一批各个领域的精英,各自提出了一个他们所属领域的问题,然后等待陈力所主导的BCI项目组给出回答。
这些问题涵盖的范围很广,包括但不限于艺术、文学、经济、数理、逻辑等各个领域,所有问题都没有标准答案,只有真正了解这个领域,并且对这个领域有独到思考的人,才能给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答案。
这次竞赛刚刚发起的时候,没有人觉得陈力的BCI团队能赢,因为正如赫尔墨斯组织所说的一样,BCI技术能解决的是知识存量的问题,而不是知识运用和探索的问题。
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些不存在于现有知识体系中的问题应该会直接堵死所有BCI实验者挑战的道路,让他们铩羽而归。
但是,大家没有想到的是,BCI团队采用的方法根本就不是让一两个实验者在这些问题上死磕,而是同样网罗了超过两百个实验者,让他们全部参与到问题的解答中,其中只要有一个人解出了问题,就代表着这个技术路线的成功。
很显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整个竞赛几乎完全变成了BCI项目组单边的秀场,那些看上去深奥无比的问题、甚至有些领域资深人士都无法回答的问题,在发布当天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全部被攻破。
整个舆论一片哗然,有人惊叹于BCI技术的强大,也有人质疑这项技术是否是对那些刻苦努力后才取得成果的人的不公,但没有人会否认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
《最初进化》
这项技术,绝对是人类发展最正确的道路之一。
然而,BCI项目组所做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从第一个叫冉拉阿紫的女生开始,项目组发布了一系列在实验过程中所取得的令人叹为观止的成果。
有人根据基础的钟表知识推导出了三问结构,有人仅仅是在初步融合了各流派的绘画技术之后就完成了第一幅广受好评的画作,有人用两小时的时间学会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的编程语言,并且编写出了可以执行的复杂程序——而这个孩子,从小就生在长在大山里,在过去的11年间,他只在课本上和多媒体教室里见过电脑。
更令人惊讶的是,BCI系统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应用技术上探索的便利,在纯理论范围上,尤其是数学上,一个花费两周时间融合了所有数学知识实验者提出了对黎曼假设的全新证明思路——虽然最后经过验证这个思路并不可行,但他所展现出来的惊人的数学思维仍然震动了整个数学家的前辈。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天才始终存在,只不过大部分都被埋没罢了。
于是,另一种思潮开始蔓延。
有没有可能,我其实也是某个领域的天才?
有没有可能,我的孩子其实是天才?
能做天才的话,谁愿意庸碌一生啊!
普及BCI传输技术的呼声不断高涨,这项技术继续向前发展的最后阻力也被扫除。
人类到底是一种具有高级智慧的生物,在明确可达到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会墨守成规地坚持所谓的“学术工匠精神”,那只会被周围的其他人当成傻X。
所以,当这份报告送到叶舟的桌上时,实际上在华夏大地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而为了应对这种变化,华夏的所有官方部门都已经紧锣密鼓地运作起来,准备迎接这场无论是社会学意义、还是生物学意义上都堪称史无前例的重大变革。
叶舟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报告抬起头,看向了之前正好过来找他讨论项目资源配置,此刻坐在对面正满脸好奇地看着他的林零。
“这个世界,要变了呀。”
他感慨地说道。
“是因为BCI技术吗?”
叶舟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
“哎,话说,你会不会有一瞬间觉得挺不公平的?就是,你努力了那么多年,寒窗苦读了那么多年,最后却因为一项技术,让其他人能轻易地达到你的高度。”
“这会不会让你觉得心理不平衡?”
听到叶舟的话,林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叶工,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说,詹天佑因为腹疾严重心力衰竭而死的时候,他会不会想到,我们现在要建设一条铁路居然那么容易,普通人出行居然那么方便?”
叶舟愣了愣,摇摇头说道:
“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他本身是个工程师,对工程机械的了解远超常人,所以也应该知道,随着机械技术的发展,后面的工程建设会变得越来越简单,出行也会越来越方便。”
林零点了点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随后继续说道:
“你看,我们先回到BCI技术本身,这项技术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受益最大的是那些在资源争夺中占劣势地位的普通人、或者说弱势群体,对吧?”
“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沉沦在了社会的底层,有可能终其一生、甚至往后好几代,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啊,但是在我的人生里,我其实是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的。”
“比如我小时候在老家农村有一个邻居哥哥,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如果按照正常的趋势发展下去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成为那个村子里我们这一代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经常搬着个椅子坐在自己家门口的树下面看书,每次我经过的时候,他都会很礼貌地侧过身子,刻意地移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