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贞一乘坐着十头天马拉抬的法舆,抵达翡翠原外一座寺庙的时候,此处燎原寺四位大僧正,二十位余僧正,已早早在此等候。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一身月白道袍,峨冠博带,身负长刀,站在一尊壁画之前观览。在一众青袍僧人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望见此人,贞一却似早有预料,面色平淡的在法舆上朝那位遥遥一礼。
对于这位天下第一人而言,可能略有些失礼怠慢。可他现在动弹极其吃力,日常行动都只能靠身下这件相当于五阶飞舟的法舆之力,根本就无力完成正常的礼节。
“想不到才事隔不到一年,就有了与沐施主再见之日。”
贞一语气感慨,却并不显意气消沉:“贞一因伤不能起身,失礼之处,还请沐道友见谅。”
那日石灵佛窟战后,贞一发觉自己的伤势,非但不能好转,反而更为加重。庄无道的阴阳劫劲,始终盘旋萦绕在他元神之内,无法驱除。
几次开始恢复之时,魂内阴阳就会突然失衡散乱,于是精魂本质内的空洞,也始终不能恢复。
“此等废话,可以少说。”
沐渊玄转过了身,目中却是冷意流露:“和尚可知就在三日前,萧守心已经东去北海玄刹宫?”
——若说陷空岛紫金山,是离尘宗控制东海的核心。那么北海玄刹宫,就是太平道在北海的中枢之地。
“略有所闻,那位在冰泉山闭关自守,近三十载未曾有过动静。玄山道叛乱之时不动,攻打离尘之时不动,今次却总算是动了。”
贞一的语气同样饱含讥讽,不过面上倒还是平静:“我不知他,这是意欲何为?”
若论到对北方的情报,消息灵通,自然是接近北地的燎原寺更胜一筹,然而这一次太平道那位的目的,分明不在北面,而是虎视眈眈的意指南方。这就超出了燎原寺的掌控之外。
缘由是离尘宗这一年来,对境内所有大乘佛寺的清洗和警告。南方之地,佛门的力量本就不强,如今又遭离尘清洗,有意扶持小乘佛门。燎原寺被有意针对,在江南之地的耳目,几乎断绝。
“我这里倒是知晓一些究竟,是那海涛阁聂家宝库,离尘宗与海涛阁为此明争暗斗十数载,都未有结果。最近又有传言,聂家宝库就在碎风海内。里面除了那众所周知的七窍易神泉之外,据说还有一件至宝,也藏在宝库之中,”
沐渊玄的声音放缓,几乎是一字一音:“是一枚五阶玄寒玉心。”
“玄寒玉心?”
贞一的眼神释然,不然依然还有着疑惑未解:“这消息是从何人口中传出?那位萧道友,难道就这么信了?”
“据说是从一位聂家旁氏弟子口中道出,此人祖上在四代之前,亦是聂家嫡脉。至于这消息,是真是假——”
沐渊玄摇头一笑:“以萧守心的多疑,自然不会轻信。可这个世间,多的是办法证实,比如卜算之法,比如测星之术。即便此二法不太可靠,也可上查聂家与海涛阁历代事迹,总能寻到蛛丝马迹。太平道是否有无证实我不清楚,不过我乾天宗倒是已经查证,那五阶玄寒玉心,九成是真。聂家在十三代之前,确实得过一枚玄寒玉心。聂茵仙昔年受伤沉重,亦与这玄寒玉心有关的。”
“原来如此传说萧道友手中那两头双生冰蛟,距离神兽血脉已只差一步,仍有阻碍。看来此言,还是有几分可信。”
不是已无限接近到神兽血脉,却又久久不能突破,那玄寒玉心绝不可能使萧守心动心,甚至不惜为此,冒险离开冰泉山。
不过更使贞一佩服的,还是乾天宗的耳目,可称是无孔不入,果不愧是天下第一玄宗。
修界中这些隐秘之事,沐渊玄只要愿意,任何时候,都能够了如指掌。
“如此说来,那位萧道友是料定了这次庄无道,真是有意与我在这翡翠原之内,再战一场?”
“一年之前,那庄无道因伤之故,只能低头妥协。然而此子性情偏执,心怀师恨,如今伤势尽复,一身修为也已稳固。这次会有何动作,真不好说。“
沐渊玄并不直接回答,悠然道:“不过半月之前,我家上玄真人曾特意出手,以周易周天算法,为和尚你这次翡翠原之行卜算了一卦,结果是第三十六卦,地火明夷。”
“地火明夷?”
贞一不止是佛理精深,对道门之术,同样了如指掌,一瞬就明白了过来:“地火明夷,上卦为坤,坤为地;下卦为离,离为日。上坤下离,是日没入地中之象。太阳既没,天地黑暗,前途莫测。喻君子处艰难之中,既要守正不阿,又要遵时养晦,所以卦名曰明夷。明夷,意即阳光隐退。前途莫测,凶吉未定,然而又偏向大凶之像。也就是说,此次那庄无道目的,可能是我,也可能是萧守心?”
上玄真人是当世公认的术算之道第一人,平时并不出手,可是但凡用心卜算了,就无有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