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到了这样的局面,城内的钱能收上来,城外一样鞭长莫及,而且杀李顺有大义名份,合不合王法另说,可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不过分,其他的事情却不好做的太狠,说白了,还没到彻底翻脸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赵进才对云山寺的名单不报什么希望,觉得对方肯定会找理由推搪,没想到这么于脆利索的拿了出来。
接过名单一看,赵进也是摇头,名单上的人他认识的人真心不少,而且这些认识的今天都过来磕头了。
放印子钱高利贷的,半掩门私娼窝子的,城内的小窝主,还有两家店铺的掌柜,大部分都不是什么正经角色,不过想想对方就是前任方丈的儿子,薛晓宗和李顺的父亲是各位高僧,这也不怎么奇怪。
“云山寺的人头还真是驳杂。”赵进摇头感慨了句。
如惠当然能听懂这话里意思,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笑着说道:“本寺上下,各位高僧大德总有些私事,总有不少俗缘要照拂,有这些人也是方便。”
赵进没有接他这个话,反倒是拿着名单转身说道:“这和闻香教那边没有什么区别,这些人各自忙各自的营生,也不用出手伤人杀人,可就是因为有这些人在,咱们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随时可以算计我们。”
闻香教的传头也是这个样子,表面上表示了臣服,可私下里还是不受控制,教训丨就不必说了。
“小勇,明天拿着这名单去挨个找找,让他们把家业都交出来,然后滚出徐州城,看在如惠师傅的面子上,咱们饶他们的性命,城外这些,每月交上五成的进项,不交的也滚出去。”赵进轻描淡写的说道,刘勇也觉得理所当然,上去拿过了名单。
说这话的时候,陈晃却盯着如惠和尚看,手不停的在刀柄上抚摸。
对赵进这么霸道的处置,如惠和尚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满脸笑容的,等刘勇那边接过名单,他才开口说道:“这些人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更多,徐州一州四县收粮的粮差,只怕一大半都挂着个居士的名号,天知道他们能为寺里做什么。”
白役公差分很多种,收粮收税的粮差是最好的差事,这些人归户房户书管理,在收取田赋国税中上下其手,油水丰厚,而徐州地面大部分田地都在云山寺名下,自然联系密切,这些人如果再有云山寺的密探,还真是难下手,难提放。
被如惠这么一提醒,赵进才想到这里,他之前还真是没考虑到这一层,算是思维上的盲点。
赵进还真是看不懂这如惠的立场了,不管是这名单,还是如惠和尚这些话,可是分毫没有站在云山寺这边,而且这也不是出卖消息给自己求利益的态度,这分明是仇敌才做的事情,想到刑房李书办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赵进有些明白了。
那边陈晃的手也已经从刀柄上离开,赵进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开口说道:“这里都是自家人,如惠师傅有什么就说什么。”
“多谢赵公子,本寺上下对赵公子的作为都愤怒异常,方丈和监院都托贫僧给赵公子带话,说佛也有火,还请赵公子收敛一二。”如惠和尚还真是敢说
有了刚才那些话,赵进几人倒是没有发怒,只是彼此看看,脸色颇为古怪,大家都知道还有下文。
“高粱换白酒,这是两利之事,本寺会照常运送高粱过来,也请赵公子这里不要断了白酒,原来给云山行和云山楼的份额,可以交由本寺统一发放,若能增加,那更是好说”
如惠在那里笑着滔滔不绝,屋子里赵进几人的脸色愈发古怪,别人还沉得住气,那边石满强却站了起来,大家看过去,石满强忍了又忍,这才粗声说道:“大哥,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酒坊的防卫,看看小子们有没有偷懒。”
谁都知道这是托辞,石满强抱拳转身,走了一步又忍不住回头说道:“亏得我娘整天拜佛,要知道她知道和尚们都这”
话又说了半截,不过谁都能从他口型上看出来他在讲粗话,看来是被这无耻的言语和立场弄得心头火起。
石满强走出门去,还没等赵进假客气解释,如惠和尚倒是先说道:“这位石公子真是耿直。”
他既然这么说了,赵进他们也只是笑笑,如惠和尚继续说道:“本寺监院如难和护寺如宁两位师兄都说,既然这门生意赚的多,那就先做着,等请到了帮手,集合了人马,杀了那小子,把酒坊夺过来就是了。”
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来,赵进一愣,其他人顿时色变,刘勇和吉香直接站了起来,赵进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笑,悠然说道:“这话可不该如惠师傅说出口啊”
看到赵进这么老神在在,如惠和尚反倒是诧异,盯着他摇摇头,缓声说道:“赵公子这样的城府气度,可真不像是十六岁的人,莫非天生做大事的英杰,都是这般模样?”
两世为人的积累,当然不一样,赵进一直很谨慎让自己别太反常,同时也被周围同化,越来越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年,不过,本质就是本质,赵进现在并不想要刻意掩饰什么。
“如惠师傅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想要什么?现在给云山寺的酒,将来可以都算作如惠师傅的,若是想要折成银两,只管说个数目出来。”赵进没有回答如惠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从双方一开始接触,这如惠和尚就露出了结交之意,根本就没怎么考虑云山寺这边,到现在更是**裸的出卖,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事情,何况是如惠和尚这种聪明人,他必然有所求。
“请赵公子帮我报仇,帮我报了这杀父之仇。”如惠和尚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剩下的都是怨毒神色,他没有自称贫僧,而是用了“我”。
这话说出,温暖的屋子骤然变冷不少,赵进和伙伴们都是一愣,没想到在如惠和尚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赵进眉头皱起,沉吟了下问道:“赵某可是听说前任方丈是圆寂的。”
如惠惨笑两声说道:“病的有些重,如果善加调养又不是治不好,只是别人等不及了,先围了方丈禅室,然后如难进去把人掐死,对外只说圆寂了。”
“你怎么知道?”
“禅室伺候的沙弥看到,出来后和人讲了,过了两天,他就悲伤过度,坐化而去。”如惠和尚的清朗声音变得沙哑。
这些话如惠和尚应该是在心里憋了好久,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当时我还在书院读书,寺里几位亲厚的长辈让我快些回去,当时忠于我家的人也不少,大家都不愿意鱼死网破,所以才有这个默契,家父算作圆寂,大家都拥戴薛崇训丨做新方丈,给了我一个知客的位置现在寺里上上下下都是他薛崇训的!人马,照顾我的长辈也都圆寂故去,他们已经不把我放在心上,又觉得我对外打交道得力,所以还对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