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鸿儒说完这句,将手中簿册放在一边,又开口问道:“成武和单县两处偷盗教产的传头处置了没有?”
一名老农模样的人躬身站起回答说道:“主上,四个传头已经被关进了香堂,只等主上的法旨。”
那边徐鸿儒点点头,那老农犹豫了下,闷声说道:“主上,这几个人一时糊涂,他们家里也是难为,看着派下去的粮食多,不该起了贪心,还请”
“必须用天火加身的大刑。”徐鸿儒冷冷说了句,那老农一个哆嗦,徐鸿儒的语气变得严厉,肃声说道:“教众困苦,本教理应救济帮扶,但这次是大事,他自家多吃一碗,那些受苦的百姓就要多死几条人命,本教的大计就要耽误,这等因小失大的败类,必需要严惩”
那老农连忙领命,坐下时身体还有些发抖,客厅里愈发的安静。
不过此时徐鸿儒的语气放缓,笑着说道:“各位这两个月也是辛苦,五月的朝贡各位可以少交两成,若事情办的得力,本座这边还会另有赏赐。”
听到这个,刚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左右两边无论打扮模样,都是面露兴奋神色。
闻香教各处分会定期上缴朝贡财货,这个数目不小,但却很难隐瞒克扣,因为闻香教层层密报,自己做些手脚,很容易被手下和身边人举报,撤掉位置不说,还要有严刑伺候,而且这位徐教主极为精明,山东和周边各处分会都有他的耳目眼线,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所以大家都不敢克扣。
可下月少送两成,等于是给大家留下了两成的财货,这可是好大一笔,财帛动人心,一于人当然兴奋。
徐鸿儒脸上也有了笑容,这时边上一名大汉说道:“主上,如今山东处处灾荒流民,各处信众都是大涨,官府也都是焦头烂额,这正是做大事的好时机,这样的局面,只要主上一声令下,地上便是佛国家乡。”
众人又是安静,齐齐的看向徐鸿儒,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狂热,而徐鸿儒却在缓缓摇头,然后沉声说道:“还不是好时机。”
那大汉一愣,没等他继续说话,徐鸿儒解释说道:“现在遭灾的也仅是山东四个府,南直江北的凤阳府和徐州,河南黄河沿线的三个府,山东这边重些,其他几处则还能维持的下去,朝廷的兵马和豪门大户都没有伤到元气,我们若动,立刻就是灭顶之灾,你们看到城外的灾民了吗?郓城县百余兵丁,千把青壮就逼得这几万人不敢乱动,说明他们心里还有念想,还不敢彻底的豁出去,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们若动,非但大事不成,反倒是到了明处。”
他这个分析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在点头,那大汉有些遗憾的说道:“这样的机会错过,实在是可惜,万一年景好了”
“年景好了又如何?这大明倒行逆施,已经没了天意眷顾,接下来上苍和佛祖会不断的降下灾荒,到那时,只有拜佛传香的我教信众才能得福缘得天眷,这都是弥勒佛祖和无生老母的法旨真意。”徐鸿儒朗声说道,众人齐齐站起,跟着颂扬说道:“弥勒降世,传香天下。”
众人重新落座之后,徐鸿儒笑着说道:“本座知道大家的心意,但这等大事,即便有佛祖和老母的保佑看顾,也要精心准备,也要谨慎小心,本座问各位,你们手里有多少招之可用的信众,手里多少器械兵器,可有能用半月的粮食,没有这些,难道拿着木棍农具去和官兵手里的刀枪拼命吗?”
一番话说完,众人眼神里的狂热都消失了下去,反而有些灰心丧气,看到这一幕的徐鸿儒脸上又露出微笑,温和的说道:“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这一次的布置就是在试,这万千灾民丁口就是利器,可怎么用,怎么能用的好,大家还不知道,这一次我们就能试出来。”
“主上,那徐州可是大城?”“那边还有徐州参将守着”下面有人低声说道。
“若是败了,我们知道下次怎么做,活下来的都会成为教众骨于,若是胜了,那徐州是陆上枢纽,他那边拿下,河南、山东和南直隶三省的局面就会大好,大事可成,胜败对我等都有好处,大家何必担心呢?”徐鸿儒悠然说道。
大家纷纷点头,一名五十多岁的富态老人说道:“主上有大智慧,每次拜见,都是拨云见日,想不通的都能明白过来,既然这样,咱们大家伙就按照教主的吩咐去做,吃小亏占大便宜,做什么事都是这个道理。”
徐鸿儒笑着点点头说道:“今晚大队就要启动,各位用心去做,有几件事要再叮嘱各位,沿途不要做的太露痕迹,灾民里也有明眼人,而且若是传教招人太明显,官府和沿途豪强也要于涉,还有在这山东地面上要尽可能的收敛,这里信众太多,若是沿途糟践过去,我们也没什么人心了。”
众人都是起身抱拳,徐鸿儒说到这里脸上笑容加重,继续说道:“不过进了徐州,各位就可以放手做事了。”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笑容,一名老农模样的咳嗽了声说道:“主上,东昌府那边都在传圣女的事情,主上知道吗?”
屋子里又是安静,徐鸿儒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随即恢复自然说道:“他们这也是为了本教着想,做得越大,本教好处也就越大。”
“诸位,此次大事,不得轻忽,诸位的人手都由徐鸿举统领,可明白了吗?”徐鸿儒站起身,直接转开话题,肃然说道,众人也都是肃然答应。
“本月一成的朝贡会在月内送到各位府上,大事启动,各位早些回本处坐镇,本座就不留了。”徐鸿儒笑着送客,这一成也是偌大的好处,每个人脸上都有兴奋的神情,各自躬身告辞。
等人都出了客厅,穿着白衣的年轻侍女进来收拾,徐鸿儒脸上却没了表情,漠然坐在那里,而坐在他左手边的一名大汉却盯着那些侍女看,侍女们都是低头不敢对视,却不敢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大汉是教主亲兄弟徐鸿举。
侍女们收拾的时候,站在徐鸿儒身后的那名老仆离开了片刻,等回来时对着那些侍女摆摆手,屋中只剩下徐鸿儒兄弟两个和他。
“主上,县令身边的那楼师爷担心他家县令能不能做完这四年,还说大祸在内不在外。”那老仆低声禀报说道。
“他娘的,这孙子不想活了吗?我今天安排人剁了他”徐鸿举咆哮说道
徐鸿儒瞥了自己兄弟一眼,只是说道:“老白,安排县衙里的人盯紧些,公文私信继续都要过目,别的倒也不用做太多,那县令不是真糊涂就是装糊涂,碰不了我们。”
被称作“老白”的那老仆点头,这番话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徐鸿举听的。
徐鸿举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身子前倾说道:“大哥,木家那边没完没了的折腾,还弄什么圣女,我可是听说东昌府很多人着了道,要不要我领着人过去,火并了那木吾真,把小兰抢回来。”
“不要乱来,王好贤虽然糊涂,但也知道木家是他的班底心腹,你这么动手,会坏了大事。”徐鸿儒的表情顿时严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