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汪大刚的迟疑不同,他那十几个同伴,对这两个大车帮都是恨极了,刚才打死张运先那帮人已经激发了凶性,听汪大刚这么说,也顾不得什么真假,红着眼睛挥舞大棍跟上,只听到惨叫哭号连声,高马鞭和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汪大刚动手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这次没有擦脸上的血迹,又是看向赵进,赵进只是笑着点点头。
吉香拎着长矛来到了赵进身边,刚才汪大刚的样子都是落入他的眼中,吉香很是看不上,只是在那里低声说道:“怪不得一身本事,只在清江浦赶车。
“没野心也好,最起码以后能活的长点。”赵进笑着回答。
从前有无野心不说,以后赵字营来到这边,再有野心那就是取死了,汪大刚现在未必想得明白,赵进他们却早就考虑到了。
几千人跪在地上,当真好大一片,拥挤冲锋还好说,怎么挤挤都成,现在跪下用地方就多了,临近街道都是满满的。
这么多人跪在那里,却是异常安静,只有那些被竹竿戳伤的人还在痛叫哀嚎,到现在人群中连小声议论也没有了,甚至有些不好闻的味道弥漫。
跪在后面的人看不到,在前面的却看得清楚,厮杀时还好,大家血性上头,可现在已经降了,眼睁睁看着两个大车帮的龙头和身边的得势把头被活活打死,当真是浑身发寒,心惊胆战,唯恐自己步其后尘。
那些心里咒骂云山车行会被官府算后账的,现在都顾不得这念头了,官差会不会来,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来,可肯定不会现在来,这帮徐州来的蛮子怎么煞气这么大,杀人就和杀鸡一样,自己千万别栽进去,现在连丢下的兵器都被收拾走了,当真没有一点的抵抗之力。
不过接下来倒是没有开杀戒,又有人来到前面,这次却不是满脸仇恨的壮汉,而是些账房文书之类的人物,清江浦各路人马的头目,大车帮残存的把头们,正战战兢兢的跪在最前面,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可现在也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鸣玉坊护院头目张七,曾在去年八月借云山行白银五千两,月利三分五,利上滚利,至今未还一文,应去庄中劳作偿还”
只听一名账房先生拉长了腔调说道,这话跪在后面的人听不清楚,但前面的却都听见了,就是一句话,却比刚才打死人还要惊心动魄,人群顿时炸开了,前后都在传这句话。
鸣玉坊是清江浦地面有名的大院子,又有招待达官贵人,名士清流的风雅楼院,又有招待运兵漕丁的大通铺,养着各色女人数百,除了看管这些女人,还得平息争风吃醋,江湖纠纷,所以养了几十名护院,有几十名能打能杀的汉子,加上张七自己一身本事,在这清江浦地面上也算是个人物了。
可这个人物一年到头,算上吃喝克扣,能到手的也就是二百两银子而已,怎么借的出这五千两来。
五千两,月利三分五,也就是利息每月要还一百七十五两,每年则是两千一百两,这还是按照说定的月息算,若是按照利上滚利的法子,那就不消说了
被提到名字的那位倒是没有冲锋在前,也没有受伤,跪在前面正紧张着,一听这个数目,好似被五雷轰顶,整个人呆在那里,随即就是爆发出来,身上不敢有什么动作,嘴里好似杀猪一般的叫喊:“大爷们是不是能错了,就算把小的卖了也不值五千两啊,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弄”
话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了,寒光森森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那账房脸色有点发青,明显对这样的场面很害怕,不过还是摊开一张写满了字的借据,又把印泥什么的递过去,强作镇静的说道:“补个借据,画押按手印吧”
这等武夫大都不认字,不会写字的,也只能是画押按手印,这个在衙门里也是好用的。
借据上的字张七一个也不认得,可上面那五千之类的数目字却清楚的很,平白就是几千两的债务,一年还有几千两的利息砸在头上,怎么能受得了,一时间只觉得还不如刚才被竹竿子戳死了算完。
看他迟疑,架在脖子上的刀加了一分力气,让这张七顿时清醒过来,还是性命要紧,活着比怎么都强,七尺昂扬的汉子,平时见血眉头不皱的豪杰,此刻却是涕泪交流,浑身颤抖,那画押按手印的手好似重若千斤一般,少不得边上几位赵字营的家丁过来帮上一把。
等画押按过手印,这才有人上前捆好了赶到一边,然后在场众人都是这般料理,每个人都在去年前年签了云山行五千两到一万两的巨债,到现在还都没有还一文钱,补上借据之后,发往徐州邳州之地去劳作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