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灾民刚开始流动的时候,山东六府的官吏们不以为意,豪强们也觉得和从前灾荒年景没什么不同。
对这样的外流,没被地震伤筋动骨的地主士绅们甚至还有点窃喜,人走了,土地留下,自家产业就可以扩大,等年景一好,好处自然滚滚而来,至于这流民去了别处,祸害邻州邻县,那是别家的祸事,和我何干,大家都以邻为壑,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小股流民汇聚成大股,大股汇聚成洪流的时候,上上下下都开始慌了,可还是有人心存侥幸,心想流民不过是洗掠乡野,向着没有遭灾的太平地方而去,只要呆在城池之内就可以安然无恙,城外如何,也不必理会太多。
东昌府、济南府、青州府以及更远处的莱州府和登州府,在这几处的流民也的确和大家事先估计的一样,和从前的流民一样,只不过是洗掠村寨土围,一路向着更富庶温暖的南边走去,并没有在城池下甚至难啃的寨子下耽误太久。
可进入兖州府汇聚成大队之后,势头却突然改变了,东阿县、东平州、汶上县、宁阳县、泗水县,都遭到了围攻。
若是平常,手无寸铁的流民怎么可能攻破坚城,唯一的法子就是围困,可城内粮尽之前,城外就要吃人了,更是不可能,可在这一年,兖州府东部各县却是地震的重灾区,原本高耸坚固的城墙被震坏震榻,这几年各处凋敝的很,想要修缮都腾挪不出物资,只能这么将就着,到秋粮秋赋时节,手头宽松些再说。
谁也没想到,这司空见惯的含糊却酿成了大祸,当大股流民涌过来的时候,这临时用夯土碎石搭起的城墙根本挡不住任何决死的冲击。
流民饥饿绝望,虚弱无力,又是一盘散沙,州县城池再怎么不堪,也能募集起足够的民壮和团练守城,他们手里好歹有兵器铁器,还能吃饱有力气,总比外面的濒死饿殍要强。
但民壮团练毕竟是民间青壮,即便是官军差役也都是草包不堪,守能咬牙坚持,可如果对方不计生死的冲上来,那就顶不住了,可在东阿县、东平州和汶上县这三处,流民偏生被组织起来,硬生生从城墙破损处冲破了防御
形容枯槁的饥民跌跌撞撞将壕沟填平,垫起高台,然后架起简陋的云梯,手持木棍甚至赤手空拳的向上攀爬,有人直接摔进壕沟被后续的土包活埋,有人在攀爬城墙的时候支撑不住,直接从云梯上摔下,甚至那简陋云梯撑不住那么多人攀爬直接垮掉,上面的流民摔落,摔死摔伤,根本没有人理会,又是重新架起冲上。
城头热水金汁浇下,滚木礌石砸下来,冲到城头被刀剑杀伤,头破血流,皮肉溃烂,肢体斩断,城下尸体不断的堆积,可流民还在不停冲上。
在这样的冲击逼迫下,城池的守备根本没有办法维持,守城的兵丁和乡勇团练很快就会崩溃崩散。
实际上这样的决死冲击攻城,也就是两轮到三轮,但城池守军咬牙顶住第一波之后,看到流民们居然还能组织起第二拨,立刻就是心丧胆寒,只想着逃命去了,东阿县被拿下的第一天,有逃出来的民壮传言,看到有人在背后驱赶流民,可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地面已经大乱,很快就泯灭无踪。
没人能想到流民会突然围攻城池,城内召集防御往往都很仓促,没人能想到流民能决死冲击,本以为可以轻易打退对方的城内力量很快就是士气丧尽,最关键的是,城池破损,对于流民坚不可摧的防御自己有了破口,只要对着这破口施加足够的力量,往往就可以获得成功,何况这破口往往不止一处,何况城内还有内应。
东阿县知县殉城,东平州知州陷于乱军之中不知所踪,汶上县知县战死城头,消息急报到兖州府城滋阳,急报省城济南,急报京师,这已经是谋反大乱。
至于城池没怎么收到损害的宁阳和泗水,本来是戒备森严,城门紧闭,谁也没想到内部先乱了起来,城内硬生生有人开了城门,早有准备的流民就这么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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