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旨意出来的时候,大家除了目瞪口呆之外没有任何的话可说,很多人甚至没有反应,随后很多人注意到,内廷外朝的大佬们都对这道旨意表示了沉默,如果内廷外朝达不成默契,即便是天子亲口亲笔的旨意也不会执行,而这旨意下达,从司礼监、御马监一直到内阁六部科道,居然一路顺风,没遇到任何的阻碍。
阉党和东林党的争竞那里去了?一下子就要动员编练十万大军进剿,这要花多少银子,这要牵扯到几个省几处边镇,怎么就能这么容易的协调下来?他魏忠贤疯了吗?
虽说是天启皇帝的旨意,可谁都知道这是魏忠贤在一旁推动,这等大军的规模,甚至超过了当年萨尔浒和建州女真一战的兵力,据说还要将去年辽饷的一半用在这上面,这到底要做什么?
旨意下达,走完各种程序,诡异的安静数日之后,京师议论彻底爆发了,内阁六部都在质疑,科道上疏如潮,每个人都在说朝中奸邪丧心病狂,都在说这等视军国大事如儿戏,一定要请清除朝中奸邪,方能还大明朗朗乾坤。
那些有资格封驳旨意的清流们,那些在拟旨阶段就可以提出意见和质疑的大佬们,在这个时候,都是一边批评,一边痛悔自己被奸邪欺压,不得不做出了违心的举动,甚至还有说什么司礼监和其他个内廷衙门的忠心大珰暗自流泪,找机会跪在天启皇帝面前劝谏的消息。
言潮攻讦好似沸腾,可旨意下达,该运转的程序都要开始运转,不然就可以用欺君之罪来追究,东厂番子们在户部和兵部坐镇盯着,调动兵马粮草的公文命令从京城快马发向各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的京师已经流言四散,什么话都有人传言也都有人信。
这些传言,有说魏忠贤被邪祟附身已经迷了心窍,也有些人说他是想学正统朝的王振大太监,想过过钳制大军的瘾头,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
然后,这些传言当中最为惊悚的一个,是说魏忠贤要造反!
这个传言有鼻子有眼,说如今朝廷大败之后,魏忠贤的声望已经降到谷底,就连圣上也开始疏远他了。为了保全身家性命,他必须去殊死一搏。
然而继续会剿徐州匪徒却千难万难,大胜或许还有转机,哪怕小胜都会被言官甚至内廷政敌们攻讦倒台,,如果败了,那就直接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按照如今朝廷这窘迫模样,难道仓促之中还能纠集大军,打赢已经一败涂地的仗?
由此可见,除了纠集这些官军造反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出路了每一个私下散步这个传言的人都说得言之凿凿。
但这些消息市井小民都是将信将疑,中下官员当个笑话,而上层的大珰和大佬们根本不信,每个接触过魏忠贤的人都觉得魏公公很清醒,做事依旧是那种全局在握,有条不紊,但和从前有些不同的是,魏忠贤很急躁。
可上层的高官权贵们,和小民一样看不出魏公公这么做的动机来,
魏忠贤青年入宫,熬炼三十多年才有今日的位置,什么不识文字,什么粗鲁村夫都是假的,如今魏忠贤的能力并不比任何一个同等位置的人弱,但这么有本事脑子还清醒的人怎么会做出对自己这么不利的举动。
想来想去,他们的结论很简单,经过如此惨败之后,魏公公真的疯了。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不要和疯子计较什么,尤其是这个疯子还手握大权的时候,大家从长计议就好,而且魏忠贤马上就要作为监军出京了,一个权势富贵都来自于天子的大珰,居然要远离天子身边,他难道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吗?
就在这最初的迷惘和躁动过后,京城那边又有消息流传。
之前到底为什么要动兵会剿?到底要会剿什么贼人?点检这一年两年来的奏疏文档,徐州那边除了遭灾之外,似乎没有闹过什么乱子,该缴纳的赋税没有耽搁,行文回应也没有中断,地方官仍在,没有任何异常。
不光徐州如此,徐州相邻几处都是如此,从未见府州县的地方官员报过什么谋反,唯一的大乱就是那闻香教掀起的暴动,还有因为辽饷和灾荒造成的流民,然后没有人说徐州闹过乱子,之所以突然发兵,不过是山东和南直隶的巡抚密报行文,锦衣卫密报行文,都说徐州那边有聚众不轨,可这些都是孤证,这几处的巡抚、镇守中官和各级武将,都和魏忠贤关系密切。
临战前地方上告急,然后朝廷发兵,这到底是真有造反作乱,或者仅仅彼此串通弄出所谓的理由来,但大家也想得明白,魏忠贤一党不会平白无故的动用大军在南直隶腹地开打,如果那么做,不光是疯了,而且还是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