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金色光线铺满庭院。陈?走进来，脸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似异常高大。
而他身后，跟着杨之舟。
念过书的人，大部分都知晓战国策里的“狐假虎威”。可此刻，无人把眼前的事和典故联系起来，也不会怀疑陈?和杨之舟在演戏。
因为杨之舟毕恭毕敬跟在陈?身后，宾客们看陈?的眼神，就充满了惊疑和恭敬，竟然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
陈?恍然不见，对这种场面似惯常的，脚步稳健走到了首席。
他的目光，既不惊讶，也不忐忑，淡然看了眼众人，没有说话。
杨之舟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冲他点头，先入座。
等他入座，杨之舟才坐下。
在场的，全部是两浙路官场上的人。混官场的人，不乏心思缜密。一件小事，他们会想很多，多方揣摩。而杨之舟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对陈?的恭敬，实实在在。
于是，官员们全部多想了。
一多想，陈?的身份就变得神秘莫测。
这一步棋，没什么技术含量。假如不是杨之舟，而是换个人，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所以，这步棋最关键的，是杨之舟曾经那高高在上的身份。
陈?坐了首位、杨之舟次之。
“都坐吧。”杨之舟慈祥温和，冲众人道。
大家纷纷落坐。
家仆端了美酒美食，戏台上丝竹萦绕，宴席就开始了。
杨之舟端起酒盏，先敬了陈?一杯。
陈?接了，道了谢，一饮而下。
底下的人，假装说话，或者看戏台，眼睛却不时往首席那边瞟。看到杨之舟先敬陈?，他们就越发在心里肯定了陈?的身份。
是京里来的吧？
哪位王公贵胄家的公子？
听说京里的端王，是皇帝的同胞兄弟，今年也才十六岁，最喜欢玩乐。那会不会是
有些人在心里越猜越离谱。
“只当不知道那位贵客的身份，大着胆子上前敬杯酒，同他说句话，听听他的口音，心里就更加有底了。”有人这样想。
“问问杨昀吧，平日里没少孝顺杨家父子，问句话，他应该会暗示的。”有人盘算。
于是，真的有人起身，上前给杨昀敬酒，然后问杨昀：“那位年轻公子，是哪里来的贵客？”
杨昀这个人，脑子可能转得没有陈?和杨之舟那么快，但是不傻。他看杨之舟的行为，再想到杨之舟的安排和叮嘱，如今瞧见杨之舟处处抬举陈?，就知道杨之舟的意思，于是杨昀道：“是我叔父的贵客，我们哪有资格去过问？”
他一句“没资格”，其实就暗示得很清楚了。
那官员得到此音，心里已经明白，退了下去。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等机遇，遇到如此贵人！
这位官员回位之后，又有人上前敬杨昀的酒。
杨昀故意引导他们往偏处想。
官员们相互之间，都算是有了个明确的答案。
有位官员，和杨之舟年纪相仿，官阶最高。他端了酒盏，上前敬陈?的酒。
陈?遵循杨之舟的吩咐，只是看了眼杨之舟，并没有接过酒盏，面上也没什么表情。那副神情，显得孤傲，似乎在说：你还不配同我喝酒。
他越是傲慢，越证实他地位不低。
“费心了，他不善饮酒。”杨之舟说，然后道，“老夫代他喝吧。”
那位官员连忙道：“不敢不敢！理应是老朽喝的。”
于是，他将酒喝了，慢慢退回去。
其他人看得一清二楚，再也不敢贸然上前敬酒。
倒是杨之舟，和他们喝了几杯。
陈?一直在自娱自乐。他只喝杨之舟敬的酒，只和杨之舟说话。他除了方才那位官员敬酒时微露不悦，其他时候，一直都是神色温和。
他这般温和，足见他的教养。
底下的人看他，越发觉得他天生贵气！
这些官员们，原本都是来巴结杨之舟的。最后却意外收获，发现杨家有位贵人。
“听他们家下人说，并不知贵客身份，只知道住在东城客栈，是杨大人的贵宾。”
“东城客栈清场，听说好些带刀的侍卫守着。”有人说。其实没有带刀侍卫，只是他们也进不去，东城客栈外头有几个杨家的小厮守着，就胡乱猜测，以讹传讹。
散席之后，陈?的身份就被传得神乎其神。
“叔祖父要做什么啊，为何这样抬举陈神医？”杨少泽问父亲。
杨昀道：“陈神医救活了你祖父，救了命，就是咱们家的恩人。你叔祖父怎么吩咐，怎么照办就是，不许再多议。”
杨岱舟这一脉，全部靠杨之舟。
他们是万万不敢得罪杨之舟的。
今天的宴席，杨岱舟没有参加。他还在静养。
那些官员们散席之后，越想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