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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刘翔求封势已成

虞冰只哼气一声,“少子狷狂,不足成事,吾看不出。”

何充笑对,“虞大人,虽是狷狂,却也奋勇,我晋室之幸,可要多多提携啊。”

这封燕主为王之事俱已敲定,余下者便是太常寺卿之职分,择一良日,举行封王之礼。筑高坛,祭以太牢,斋戒沐浴,赐以燕王冠夫印绶。

于制,册封燕王大典本来燕主要亲临,但如今山高水远,往来不便,由燕使代劳了。

那一日,只见吉时已到,天子乘六马銮舆出行。其銮舆,车饰朱色花纹,轮为重毂,有飞軨系于轴头。舆倚以金薄缪龙绕之,绘以文兽伏轼,龙首衔轭。其上立青盖,黄为里,谓之黄屋。车架上有金色的纹饰呈现出二十八星宿的图案。其后部用玳瑁为鹍翅,加以金银雕饰,故世人亦谓之金鹍车。

其后王公、大臣、将军,俱着华服,冠平冕。王公八旒,卿七旒,组为缨,色如绶也。按车制乘坐相应的四马金根车、耕根车、猎车、游车、云罕车、皮轩车、鸾旗车、建华车,等依次鱼贯而出。

出大司马门便来到中央的朱雀大道上,穿宣阳门而出,行于御道之上,向南驾车去。只见秦淮河上已架起浮桥,穿过建康的南大门朱雀门,銮舆,连带着大臣王宫便向南郊高台驶去。

众人下马,晋帝携燕使走上高台。

《周官》五礼,吉凶军宾嘉,而吉礼之大莫过于祭祀,只见晋帝与燕使按祭天之礼所作无差,刘翔款步上前,代燕王行礼,礼成。

当夜,晋帝于正殿太极殿内赐宴。

只见宴席之上,宾主尽欢,美人献舞于堂前。只见先代汉、魏之时的槃舞、鞞舞,公莫舞,也俱有所呈,看来晋室安定,礼乐恢复,重现一如前朝。

那鞠运看得如痴如醉,比之苦寒之地的燕国戎乐要和煦温柔,

那觥筹交错之间,晋臣尽地主之谊,纷纷向燕使敬酒,恭贺燕使不辱使命,燕王千秋无期,共克中原。

于这众臣悠游享乐之际,唯见刘翔坐于案边,脸色未见喜悦。

只见中书令何充亲自来敬酒,说道:“今我晋臣,立于江南数十载,幽平远绝,几无听闻。燕使劈波斩浪,求得燕王之封,可喜可贺。”

言罢,何充向刘翔端起酒杯,“此中会稽花雕酒,吾不专美,来人将燕使之杯满上。”

刘翔站起来,接满此杯,说道:“今四海板荡,已逾数十载。中原宗社夷为废墟,黎民涂炭,百姓望王师北归。斯乃庙堂焦虑之时,忠臣毕命之秋也。而诸君宴安江沱,肆情纵欲,以奢靡为荣,以傲诞为贤,未闻有正直之言,耳边尽皆谄媚之词,征伐之功不立,将何以尊主济民乎?”说罢不等碰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何充却说不出话来,此美酒苦涩,陪着刘翔下咽。

倏忽之间已是来年开春时节,东南风起,正适合出海扬帆北上。那晋帝因病情加重已不能视事。皇帝特命朝臣何充,中护军谢广等往岸边,前来送别燕使。

为表燕使求封之诚,此去,晋帝特命大鸿胪郭烯持节,与刘翔等一块儿北上册命燕王。

那一日清空万里,春风和煦,江面上碧波荡漾。在这建康城里,秦淮河畔,一酒肆筑以干阑之上,直入河边。宾客凭栏远眺,那秦淮河上往来商旅舟楫不绝,远处隐约可见长江,实乃一视野绝佳之所。

众臣请燕使入酒肆之中上好的居室。那店家也知,此中数人商议乃军国大事,不敢怠慢,拿出上好的酒菜招待各位大臣。

燕使要离开江南之地,不知何时再见,临了道别,众人不知话从何处起。

沉默间,只见那店家开始上菜,却见盘中菜肴乃此时令之物,莼菜羹。

刘翔喃喃道:“春食莼菜,夏吃菰(茭白),秋天鲈鱼肉正肥”。

中护军谢广接过话茬,道:“燕使可有“莼鲈之思”之意。此间江南之境,之物,恐燕使北去,不复得见矣。”

刘翔吟唱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

言罢,喝了杯中之酒,离愁别绪之情散发在众人之间。

何充趁势说道:“燕使何不托故,再派他使前往,我必转圜,此中之事于吾不难”。

谢广也说道:“燕使,感慨至诚,吾辈甚为钦佩。你主慕容皝求封已成,恐卿去不复他用矣。”

刘翔起身,凭栏远眺,却见大江于目之所及之处不见尽头,远处钟山更是虎踞龙盘,其形颇盛。

刘翔转过身来,向在座诸公言道:“此间盛景,世所少有。”转过头来向众人道:“昔少康以一旅中兴,勾践凭会稽之地灭吴,蔓草犹宜早除,况寇仇乎!晋室虽据江南一隅,然若勠力同心,修整武备,未尝不能克复中原。”

刘翔入座再道:“今石虎、李寿,互有吞并之意。王师纵未能澄清北方,也当先平巴、蜀之地。一旦石虎先入举事,夺李寿成汉之地,据形便之地以临东南,虽有智者,晋室危矣。”

中护军谢广拱手道:“燕使所言,乃吾之心也!”

刘翔再道:“我观晋室,朝中诸臣之中,后辈有才者甚多。若拔擢得当,国事复振指日可待。”刘翔举起杯中之酒向众人道谢,道:“汝辈之意我心领了,今燕国国事稍振,然南边强赵在侧或能自保。若果王师能北进灭石赵,我必劝谏燕王举一偏师来攻,到时箪食壶浆以迎晋师。”

“刘使之意我已知晓,燕国其势不可小觑哦。”谢广悠悠说了一句,众人不解。

只见他接着说道:“我已从兄长谢尚处得知,你主燕王于去岁十月,率军自蠮螉塞袭赵,直抵蓟城。想那赵幽州刺史石光拥兵数万,却闭城不敢出。燕兵进破武遂津,入高阳,所到之处皆焚烧其堆积物资,掳掠三万馀家而去。恐非石赵所能制也。”

何充转身向刘翔,直视,浑浊的眼睛此刻也流露出些许光芒,起身向刘翔拜道:“胡汉之别,岂有他哉,吾辈确知。唯鲜卑族从宣帝之际开始,倾心慕华,其势已成。若燕国果得天下,且要务行宽宥,以诚待下。”

刘翔转身也道,“何大人,言过至此,下官如何自处。唯望我燕晋之民代代友好,切莫以华夷之辩徒生干戈。”

言及于此,众人互相道别珍重,送燕使一行人和大鸿胪郭烯,行至岸边,上了船。只见风帆张扬,春风至,劈波斩浪。